关于灯光,或许无非就是那真正自我觉醒时的自我审视的目光,我感觉自己在这舞台上作着种种表演,间或悲切动人,间或热情洋溢,然而我那灵魂,我那不可言说的自我,他不是高高地悬挂在空中,而是缩躲在角落里窥视。
的确,那时的少年心绪,已经再也难以追回。
清晨7点,我居然整点睁开双眼便精神焕发,甚至可称之为神清气慡什么的,肚子也觉得很饿,于是就穿着宾馆的劣质薄拖鞋小心地下了楼,去24小时超市买了牛奶来喝。喝罢看了看镜子里头自己上唇胡须上粘的一圈辱白色的痕迹,居然忍俊不禁,简直如同美国电视里的“gotilk?”牛奶广告一般。此时手机在桌子上震动起来,我料想必定又是总编来催稿之类,没看显示就接了:“喂,您好——”我的语气堪称彬彬有礼,有如高级宾馆门童身上笔挺的大衣。
“啊?你怎么这么有礼貌的啦?”来人似乎在掩嘴偷笑。
“唔。你啊?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我心下一沉。
“哦,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唔。”
“你到底听不听啊?”
“我这不是正在洗耳恭听吗?”
“你现在还在上海吗?”
“对。”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罢,机票已经订好了。”事实上我并未预定机票。
“哦-这个样子啊-那就算了。”feale挂了电话。
我任由她挂上电话,便是连再见也没有说一句。我接着立刻电话宾馆总台,订了明天上午回北京的机票。
几分钟后,电话再次响起来,我这回注意看了电话号码是陌生的手机号码,接起来居然仍然是feale:“喂,你现在上海吗?”
“唔。”我答说,心想这人怎么回事儿,就好像刚才那电话不是她打的似的。
“……”对方似乎是拿不定主意似的陷于沉默。
“那么,假如方便的话,见个面罢。”我立刻对这句陈述语气的话后悔了。
“……这样啊。”
“至少我这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我补充到,心想,这是一错再错。
“那好罢。”
约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我挂下电话,便一下子颓然倒在床上,呼吸急促,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突然刚刚还浑身哆嗦的力气不知道去了哪里。摇一摇牛奶盒是空的,再下楼去买了一大瓶矿泉水喝着,我正襟危坐在面对镜子的椅子上,看着自己猛然疲惫下去的面容,心生厌恶。勉强支撑着仿佛是虚脱了的自己起来,穿好皱皱巴巴的衬衫,又脱下来,换了彩色横条的体恤,觉得自己仿佛一个临了上场的小丑,一下子看身上的哪个部分都不顺眼起来,这种鬼使神差的反应又让我羞愧难耐。
我和feale约在了外滩的陈毅塑像下见面,显得挺傻气,我立在在霓光下宛若一汤水银的江边,心神不宁,不断搓着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到几乎丧失了触感,摸索着牛仔裤的袋子掏火机,才发现是早就下了决心戒烟没带在身上。
等我再抬起头的时候,一眼就从人群里头挑出feale的身影。她高过170,薄衬衫紧贴在身上,显出平坦的胸部来,一边时不时撩拨着在江风里头乱洒的头发,一边还颠起脚来茫然四顾。
我的心仿佛就在瞧见她的一瞬间,被一阵风吹过了宽阔的马路,穿过了正在黑夜里吞吐着暧昧烟圈的街灯,被悬挂在了远处天空的某个角落,我眯起眼睛看了片刻,它居然喟然不动,如同一枚还吊在树上的硬核桃。
我的意思是说,我打算走了,趁feale还没有发现我。
然而我的皮肤一感觉到她的总是在微微颤抖着的声线穿越空气而来时,那枚核桃的硬壳便一下子崩碎了,露出里面辱白色的娇嫩果仁。
“好久没见了……”我用手指划着ug杯的边沿,这个动作很女性化,我承认,并且暴露出试图掩饰内心的企图。
“是的。”她低着头没怎么答理这个起头。
“那么……”我继续说,“大概是两年了罢?”
“有那么久?”
“啊,好像是的。”
“不可思议……”
“什么?”我被一阵窗外的喧闹所惑,没听清楚她的话音,只观察得她恬淡红色的薄嘴唇轻轻粘连了几次。
“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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