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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2页）

&ldo;那你家具全部给他们啦？&rdo;邻居甘蒂在我家东张西望，一副想抢东西的样子。

&ldo;好啦！我去过璜和米可的家‐‐那幢租来的小公寓，他们没有什么东西，留下来给他们也算做好事。&rdo;&ldo;这个维纳斯的石‐‐像‐‐？&rdo;甘蒂用手一指，另一只手就往口过去咬指甲。

&ldo;给你。&rdo;我笑着把她啃指甲的手拍的一打。

&ldo;我不是来讨东西的，你晓得，你的装饰一向是我的美梦，我向你买。&rdo;

&ldo;我家的，都是无价之宝，你买不起，只有收得起。送你还来不及呢，还说什么价钱，不叫朋友了。&rdo;我笑着把她拉到石像边，她不肯收。

台湾的朋友打电话来，说：&ldo;把你的东西统统海运回来，运费由我来付，东西就算我的了，你千万不要乱送人。&rdo;台湾的朋友不容易明白，在西班牙，我也有生死之交，这次离别，总得留些物品给朋友当纪念，再说，爱我的人太多太多，东西哪里够分呢？

那个晚上，甘蒂的大男孩子、女儿和我三个人，抱着爱神维纳斯的石像、掮着一只一百二十年前的一个黑铁箱，箱内放了好大一个手提收录音机、一个双人粗棉吊床、一整套老式瓷器加上一块撒哈拉大挂毡，将它们装满了一车子，小孩子跟着车跑，我慢慢往下一条街开，就送东西去了。&ldo;出来抱女人呀！莫得斯多‐‐&rdo;我叫唤着甘蒂先生的名字，声音在夜风里吹得好远好嘹亮。

甘蒂看见那只老箱子，激动得把手一捂脸，快哭出来了。她想这只海盗式的老箱子想了好多年。以前，我怎么也不肯给她。

&ldo;echo，你疯了。&rdo;甘蒂叫起来。

&ldo;没有疯，你当我也死啦！遗产、遗产‐‐&rdo;说着我咯咯的笑，跑上去抱住她的腰。

&ldo;一天到晚死呀死呀的，快别乱说了。&rdo;

都叹了口气，凝望着我最心爱的女友，想到丈夫出事的那个晚上，当时她飞车沉着脸跟先生赶来时的表情，我很想再说一次感谢的话，可是说不出来。

&ldo;放下了东西，如果不留下来吃晚饭就快走，我受不了你。&rdo;甘蒂说着就眼湿，眼湿了就骂人。

我笑着又亲了一下她，跑到她厨房里拿了一个面包，捞了一条香肠，上车就走。

回到家里，四周望了一望，除了家具之外光是书籍，就占了整整九个大大小小的书架，西班牙文的只有十分之二，其它全是中文的。当年，这些书怎么来的都不能去想，那是爸爸和两个弟弟加上朋友们数十趟邮局的辛苦，才飘洋过海来的。

除了书籍，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珍品，我舍得下吗？它们太大了，带着回台湾才叫想不开，&ldo;妈的，当做死了。&rdo;我啃一口面包夹香肠，对着这个艺术之家骂了一句粗话，打开冰箱，对着瓶子喝它一大口葡萄酒，然后坐在沙发上发呆。

夜深了，电话又响，我去接，那边是木匠拉蒙。&ldo;有没有事情要帮忙？&rdo;他说。

&ldo;有，明天晚上来一次，运木材的那辆车子开来，把我的摩托车拿走，免得别人先来讨去了。&rdo;

&ldo;你要卖给我？&rdo;&ldo;什么人卖给你？送啦！&rdo;&ldo;那我不要。&rdo;&ldo;不要算了。要不要？快讲！&rdo;&ldo;好啦！&rdo;

车是荷西的，当时爸爸妈妈去加纳利群岛‐‐摩托车是我一向不肯买的东西，怕他骑了去玩命。结果荷西跟爸爸告状，爸爸宠他，就得了一辆车，岳父和半子一有了车，两个人就去飞驰，顽皮得妈妈和我好担心。车子骑了不到一个月，荷西永远走了。后来我一个人住，也去存心玩命，骑了好多次都没出事。这一回，是拉蒙接下了手。

第二天深夜，拉蒙来了，在车房里，我帮他推摩托车，将车横摆在他的小货车里。这时，突然看见了车房内放杂物的大长柜子，我打开来一扇橱门，一看里面的东西，快速把门砰一声关上，人去靠在门上。

&ldo;拉蒙‐‐&rdo;我喊木匠，在车房黯淡的灯光下，我用手敲敲身后的门。

&ldo;这个柜子里的东西，我不能看，你过来‐‐&rdo;说着我让开了，站得远远的。

门开了，拉蒙手上握着的，是一把阴森森的射鱼枪‐‐荷西死时最后一刻握着的东西。

&ldo;我到客厅去，你，把里面一切的东西都清掉，我说&lso;一切的潜水用器&rso;，你不必跟我来讲再见，理清楚了，把门带上，我们再打电话。今天晚上，不必叫我来看你拿走了什么&rdo;&ldo;这批潜水器材好贵的，你要送给我？&rdo;

&ldo;你神经是不是？木头木脑不晓得我的心是不是？不跟你讲话‐‐&rdo;说着我奔过大院子跑到客厅去。我坐在黑暗里，听见拉蒙来敲玻璃门，我不能理他。

&ldo;陈姐姐，来‐‐亲‐‐一‐‐个‐‐。&rdo;

街那边的南施用中文狂喊着向我跑，我伸出了手臂也向她拚命的跑，两个人都喊着中文，在街上，拥抱着，像西班牙人一样的亲着脸颊，拉着手又叫又跳。

南施是我亲爱的中国妹妹，她跟着父母多年前就来到了岛上，经营着一家港口名气好大的中国餐馆。南施新婚不到一个月，嫁给了小强；那个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又酷爱历史的中国同胞，可惜我没能赶上他们的婚礼。&ldo;那你现在是什么太太了？&rdo;我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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