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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死亡（第1页）

四千那号称能“吊命三日”的秘制药石，终究未能逆天改命。以及他那玄而又玄的道门秘术。那是以数味药性极其猛烈的珍稀草药，混合了朱砂、陨铁粉甚至一丝他师门秘传的“丹气”炼制而成，服下后能强行激发人体最后一点潜能。博爷服下后，苍白的脸上竟真的泛起一层极不正常的、诡异的潮红，冰冷的身躯也重新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甚至缓缓睁开了眼睛。

但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或狂暴，而是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平静，以及深深的疲惫。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死亡降临前，最后的回光返照。

“都…过来…”博爷的声音极其微弱，嘶哑得如同风吹过干枯的草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陆九川、四千、曾坤，以及接到紧急消息后风尘仆仆赶来的金赦云还有金令殊外加他们萨满教众，都围拢到他的毡榻前。蒙古包里弥漫着药石的奇异香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博爷的目光首先看向陆九川，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九川…花剌子模…沙海…凶险…远超…你我所想…”他每说几个词，就要艰难地喘息片刻。

“那镜子…是钥匙…但…不全…警惕…‘沙之影’…它们…无处不在…”

“水…相信…骆驼…胜过…地图…”

“黄金…宫殿…是…陷阱…眼睛…才是…核心…”

他断断续续，用尽力气交代着最关键的信息，每一个词都像是从肺腑中挤压出来的，带着血沫和冰冷的寒气。这些碎片化的警告，比之前铜镜沟通时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心悸。

最后，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目光定格在神色复杂的金赦云脸上。

“赦云…你…过来…”

金赦云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博爷会单独叫他。他依言上前，单膝跪在榻前。

博爷用尽最后力气，抬起枯瘦如柴、冰冷异常的手，轻轻按在了金赦云的头顶。这个动作，带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仪式感。

“长生天…在上…”博爷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了一些，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支撑着他，“我…阿鲁罕氏…最后一代守护萨满…以腾格里之名…将此地…此民…托付于你…”

“带他们…离开…沙海的边缘…迁往…内陆…水草丰美之地…忘记…古老的仇恨…与…使命…活下去…”

“你…保护好…他们…”

金赦云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博爷。他没想到博爷会将自己守护了一生的部落和村民，托付给他这！这其中蕴含的信任与沉重，让他一时无法言语。他看着博爷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最终，重重地点了下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博爷似乎了却了最大的心事，手无力地垂下，眼中的神采开始迅速消散。他最后望了一眼蒙古包穹顶象征长生天，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解脱般的弧度，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

“额布格（爷爷）…腾格里…我…回来了…”

气息，就此断绝。

博爷房子里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牛粪火炉里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金赦云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啜泣声。

整个院子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只有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音。都是早已得知消息而来的村民，如今早已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悲伤之情无以言表，笼罩着这片草原。

博爷的葬礼，在他去世后的第三天举行。这是老萨满根据星辰和风向选定的日子。

天空湛蓝如洗，阳光猛烈，却带着一种悲悯的纯净。辽阔的草原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份悲伤，风变得轻柔，草浪低伏。

葬礼完全按照最古老、最崇高的萨满礼仪进行。

先是净身与祭袍：博爷的遗体被用浸泡了雪莲花和艾草的清水仔细净身，然后换上了一套他珍藏多年的、最完整的玄黑色萨满祭袍，袍子上绣着繁复的星辰、苍狼、白鹿图案。脸上覆盖着那面已经彻底碎裂、失去所有光泽的铜镜残片，象征着与神灵沟通的使命终结。他的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手中握着一根古老的鹰羽和一把沾染过敌人与牲口鲜血的短柄仪式弯刀。

采用的是鹰架与天葬：没有棺椁。遗体被安放在村落附近最高处的一个临时搭建的、用新鲜柏木和白色羊毛绳捆扎的鹰架之上。这是萨满“天葬”的最高形式，意味着将完整的躯体和灵魂彻底回归于长生天，由雄鹰作为信使，带入云端。

还有诵经与舞蹈：以老萨满为首，村里所有还能行动的老人穿戴起古老的萨满服饰，戴着狰狞或慈悲的神灵面具，围坐在鹰架周围。他们敲打着单面神鼓，摇动着缀满铜铃的神杖，用苍凉、嘶哑、充满原始力量的嗓音，吟唱着无人能懂、却直击灵魂的古老安魂长调。那调子时而高亢如鹰唳，时而低沉如大地脉动，仿佛在与天地万物沟通，祈求它们接纳这位回归的勇士。

最后则是献祭与送别：村民们带来了最好的马奶酒、烤全羊、奶酪，整齐地摆放在鹰架下方。一匹博爷生前最喜爱的、毛色如墨的骏马被牵到鹰架前，一位壮年男子用那柄仪式弯刀快速准确地结束了它的生命让它陪伴主人前往彼岸，鲜血渗入大地。整个过程庄严肃穆，没有过多的哭嚎，只有一种融入天地的、深沉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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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诧异的是雄鹰的降临：当吟唱达到最高潮时，远处的天际果然出现了几个黑点。那是被萨满鼓声和仪式能量吸引而来的草原雄鹰。它们盘旋着，发出清越的鸣叫，然后如同接受使命般，纷纷落在鹰架之上…

陆九川、四千、曾坤、金赦云，金令殊以及曾坤带来的医疗团队他们也即将撤离，都默默地站在远处，见证着这震撼人心的一幕。现代科技的装备与这古老原始的葬礼仪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却又奇异地融合在草原的壮阔背景下。

没有棺木入土，没有墓碑林立。博爷的肉身将在这片他守护一生的天地间，完成最后的升华与回归。这是结束，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永恒。

风更大了，吹动着众人的衣襟，也吹散了老萨满们苍凉的吟唱。阳光刺眼，蓝天高远，草原无边无际。

陆九川望着那雄鹰盘旋的鹰架，紧紧握住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博爷的离去，像最后一片拼图，彻底凝固了他前往花剌子模的决心。那不再是探险或求生，而是一场背负着遗命、承诺与愤怒的远征。

悲壮之感，如同这草原上的风，无处不在，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却又带着一种与天地同悲的辽阔与力量。

曾坤的医护人员默默收拾器械，准备撤离，他们的脸上带着震撼与茫然，显然这场面超出了他们所有的认知。

金赦云站在原地，久久凝视着鹰架，目光复杂难明。博爷的托付，像一座山压在了他的肩上。

四千叹了口气，拍了拍陆九川的肩膀：“走吧。让博爷安心跟腾格里走吧。咱们…也该去会会那些‘沙之影’了。”

草原的哀歌渐息，但另一曲更加凶险的序章，已然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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