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屁股在指间燃到了头,烫得老陈一哆嗦,才后知后觉地把它摁进积了厚厚一层灰的搪瓷缸里。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像他这五十年来的人生,没亮过。
他住的是老城区那种筒子楼,墙皮簌簌往下掉,露出里头狰狞的红砖。楼道里永远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馊味,混合着隔壁张大妈家炖肉的香气,可那香气,半点也飘不进他这扇门。
五十了,老陈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没工作,年轻时在工厂混,厂子倒了,就再没正经上过班。没家庭,爹娘走得早,唯一的妹妹远嫁,好些年没联系了,他连她生没生孩子都不知道。没女人,年轻时候相过几个,要么嫌他穷,要么嫌他没个正形,到最后,就剩下他自己。
他往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一瘫,望着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吊扇。风扇叶上积的灰,跟他心里的灰一样厚。他想起前几天翻出的旧笔记本,上面记着些鸡零狗碎的事,还有不少骂自己“败类”的话。字是他写的,可现在看着,陌生得很,像在看另一个倒霉蛋的人生。
笔记本里还有英语笔记,那是他不知哪年心血来潮想学点东西,结果半途而废。还有些对未来的幻想,比如“中大奖”“光明光明”,现在看来,都跟笑话似的。最扎眼的是那几句红笔写的:“你会想听我的丧气话吗?你会爱我吗?”
爱?谁会爱一个五十岁、一事无成、窝在破楼里的老光棍?老陈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肚子饿了,他慢吞吞爬起来,翻遍了冰箱,只有半瓶过期的酱油和几个干硬的馒头。他也不嫌,就着自来水啃了起来。馒头渣掉在油腻的地板上,他也懒得捡。
吃完,他又坐回床边,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他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意气风发,觉得世界都该围着自己转。可转着转着,就把自己转到了这步田地。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嘶哑得厉害。骂谁呢?骂自己吧。
手机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屏幕漆黑,像块冰冷的墓碑。他拿起手机,想找个人说说话,哪怕只是抱怨几句。可通讯录里,能联系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他知道,那些人,也没谁真的愿意听他倒苦水。
他又放下手机,重新躺回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外面传来邻居关门的声音,还有小孩打闹的笑闹声。那些鲜活的气息,都与他无关。
他就像一堆燃到尽头的余烬,没了火,也没了光,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蒙蒙的死寂,在这五十岁的年纪,无声地蔓延开去,看不到尽头。
~
我今年五十,他们都叫我老陈。其实叫不叫都无所谓,名字在这把年纪已经成了可有可无的标签。
昨夜又没睡着。凌晨三点,我数着窗外的路灯,一共七盏,从东到西,像半死不活的萤火虫。这间租来的屋子墙上还贴着二零二四年的日历,停在四月,上面潦草地写着“诸事不宜”。倒是应景。
笔记本摊在膝头,纸页泛黄。上次写日记还是半年前,在西藏。那支钢笔果然坏了,高原太干,墨水凝在血管里,像我的人生——早该流畅书写的时候,偏偏卡住了。
年轻时也想过结婚。翻到去年三月二十九那页,“宜破屋、求医、治病”。真是讽刺,我的感情生活就是一座破屋,却无医可治。偶尔会想,要是当年某个节点做了不同选择,现在会不会有个女人等我回家,孩子叫我爸爸?可这念头转瞬即逝,像烟灰一样一弹就散。
体重一百九十五斤了。从不运动,啤酒倒是没少喝。上周搬回来两箱,玻璃瓶的,沉甸甸像搬着自己的骨灰盒。吃了三个月外卖,土豆泥拌粉,吃到分不清白天黑夜。有时候坐在塑料凳上,看蒸汽从餐盒缝里冒出来,那点热气竟成了这屋里最像活物的东西。
他们也说该改变。笔记本后面几页写着计划:“7:30起床,不碰手机”。可笑,我连这都做不到。那些励志的话像贴在朽木上的金箔,终究要剥落的。
昨天在便利店,收银的姑娘对我笑了笑。我竟慌得找错钱。回来对着镜子看了很久——花白头发,眼袋浮肿,这样一个人,凭什么被爱呢?可心底还有个微弱的声音在问:你会爱我吗?明知不可能。
重要的,不重要的,都不重要了。我只是活着,像墙角那摊水渍,慢慢蒸发。
但今天太阳出来时,我居然把堆积的啤酒瓶都扔了。还把窗帘拉开,让阳光照进这间发霉的屋子。没什么理由,可能就是累了,累到连颓废都显得刻意。
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希望下次见面,你带一抹阳光分我”。我合上本子,笑了笑。哪有什么你,从今往后,只有我。
这人生啊,像坏了的钢笔,写不出锦绣文章,但勉强还能划拉几道痕迹。够了。
老陈推开窗,四月的风吹进来,带着尘土和不知名的花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觉得,或许明天可以试着下楼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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