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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 边关互市 笑语藏刀光寒（第1页）

血月风波在铁腕镇压与强行解释下，表面渐趋平息，但暗地里的惶恐与疑虑却如地底暗流，悄然滋长。秦霄深知，单纯的压制并非长久之计，必须给予民众，尤其是边疆地区一些切实的、看得见的利益，才能逐步消化这天象带来的负面影响，并将人们的注意力重新引向现实。

于是，旨在缓和边患、互通有无的边关互市之策，被迅速提上日程。选址定于西北边境的黑石河谷，此处水草相对丰美，是几个游牧部族与农耕联盟的传统缓冲地带，也曾是小规模摩擦不断的是非之地。

诏令颁布，宣称为了边民福祉，化干戈为玉帛，允许边境两侧的民众在指定时间、指定地点，在官府的监督下进行贸易。联盟这边主要输出粮食、布匹、陶器、盐铁（受限）、以及一些精巧的手工艺品，而期望从游牧部族那里换回牛羊马匹、皮革、羊毛以及珍贵的药材。

消息传出，边境线上渴望安宁的民众确实升起一丝期盼。连年的征战和封锁让两边都物资匮乏，若真能合法贸易，无疑是福音。商贾们嗅觉敏锐，更是闻风而动，开始组织货殖。

开市之日，黑石河谷一改往日荒凉肃杀。临时搭建的木棚和帐篷连绵成片，彩旗招展（尽管颜色粗糙）。联盟的士兵盔明甲亮，手持长戈，在集市外围和关键通道严密巡逻，目光警惕。官吏们则坐在市署之中，登记货品，收取市税，维持秩序。

很快，来自草原的牧民们骑着骏马，赶着牛羊群，驮着皮货药材，怀着几分好奇、几分戒备，涌入集市。语言不甚相通，但手势和交换的欲望是最好的沟通桥梁。一时间，河谷中人声鼎沸，牛羊嘶鸣，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

联盟的农人用精心保存的粟米换取抵御严寒的皮子，工匠用烧制的陶罐换回乳酪肉干，小商贩则用廉价的饰物努力换取更多的羊毛。表面上，一派融洽繁荣。笑容挂在许多人脸上，仿佛昔日的仇怨都在交换的货物中暂时消融了。

白苏受命前来观察互市情况，并记录可能对联盟有用的物产信息。她身着简便的衣裙，穿梭在人群中，仔细查看那些来自草原的药材和特殊物产。她确实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带着生活气息的热闹，紧绷的心弦略微放松。

然而，她敏锐的感官和受过训练的观察力，很快便捕捉到了这热闹表象下的异样。

那些来自草原的商人，尤其是几个较大部落的代表，他们的笑容似乎过于熟练和标准，眼神在扫过联盟的士兵布防、粮草堆放位置、以及河谷地形时，会闪过难以察觉的审视和评估。他们带来的皮货质量上乘，要价却并不苛刻，甚至显得有些急于出手，交换的目标非常明确——大量优质的粮食和铁器（尽管铁器交易受到严格限制和监视）。

她注意到一个细节：几个牧民在展示皮子时，手腕内侧有长期被缰绳摩擦留下的厚茧，但那茧子的位置和形状，似乎更接近于长期握持某种特定武器，而非仅仅操控牧鞭。另一些人在搬运货物时，下盘极稳，动作协调性远超普通牧民，更像训练有素的战士。

笑语喧哗之下，金属钱币和货物交换的叮当声中，似乎隐约夹杂着一些不协调的音符。那是某种压抑的兴奋，一种隐藏在谦恭姿态下的冰冷计算。

白苏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不动声色地靠近一个正在用药材交换布匹的草原老者，假装对一种草药感兴趣，用刚学来的几句生硬胡语搭话。老者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慈祥的笑容应答，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没能逃过白苏的眼睛。他夸赞联盟的富庶和仁慈，感叹互市带来的好处，言语间却subtly地打探着今年河谷附近的收成，以及冬季驻军的换防时间。

另一边，一个联盟商人正得意地向同伴炫耀自己用少量盐巴换来的良马。那马确实神骏，但白苏望去，只见那马鞍陈旧，却保养得极好，鞍鞯的样式和磨损痕迹，分明是长期隶属于某个特定部族的战马配置，绝非普通牧民的坐骑。

突然，集市边缘发生了一点小骚动。一个联盟的税吏与一个草原商人因为抽税比例发生了争执。声音陡然拔高，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几乎就在同时，白苏注意到，附近几个原本正在憨厚笑着挑选陶器的草原汉子，手都不自觉地向腰间或袍子下隐藏的位置摸去，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虽然冲突很快被维持秩序的联盟士兵平息，但那瞬间暴露的紧张和杀气，让白苏脊背发凉。

笑语依旧，讨价还价声仍在继续。阳光照在人们脸上，映出看似满足的表情。但白苏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这热闹的互市，仿佛一个巨大的舞台，每个人都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而台下，刀光剑影已悄然布置停当。

她匆匆离开集市，返回临时驻地，立刻写下所见所疑，命快马加急送往王城。她在信中写道：…互市虽开，胡商笑颜之下，警惕审视之意未减。其觊觎粮铁，打探军情，所携之人多精悍，隐有行伍之气。此番互市，恐非单纯贸易，实则借机窥我虚实，麻痹边民，甚至可能为日后大规模劫掠或冲突预作准备。笑语之下，刀光暗藏，寒芒刺骨，不可不防…

王城之中，秦霄收到了白苏的急报。他看完，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冷哼一声。他从未天真地认为互市能真正换来和平。在他眼中，互市本身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战争，是经济与情报的博弈场。开放互市，一是为了短暂安抚边民、消化天象影响，二也是为了主动出击，借此机会摸清周边部族的底细和动向，看看哪些部族真心缓和，哪些包藏祸心。

他将白苏的密报递给一旁的军务大臣。看看，连白苏都看出了端倪。传令黑石河谷守将，外松内紧，加强夜间巡逻和粮草守卫。所有进入互市的胡人商队，其人数、特征、交易物品、接触人员，给朕一一详细记录在案。另，调一支精骑，秘密移至河谷后方待命。

他的命令清晰而冷酷。既然对方想借互市藏刀，那他正好借此磨砺自己的盾与剑。边关的温情面纱之下，冰冷的杀机在双方默契的伪装中，无声地蔓延。笑语依旧灿烂，交易依旧热闹，但每个人都知道，这脆弱的和平如同黑石河上的薄冰，只需一点压力，便会彻底破碎，露出其下冰冷的刀锋与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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