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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割发祭天（第1页）

扬州的血书如同燎原之火，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穿越烽烟暂歇的中原大地，直抵洛阳紫微宫。当那方沾染着暗褐色血迹的薄绢和那支断裂的鎏金凤簪，呈送到杨昭的御案前时，这位本就病体孱弱的年轻帝王，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

“世民挟吾北，速取太原！”

八个血字，如同八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杨昭的心窝！他颤抖着拿起那支断裂的凤簪，指尖抚过簪身上早已干涸却依旧刺目的血渍，抚过凤首机关处细微的缝隙，仿佛能感受到母后在绝境中仓促藏密、血书遗言时的绝望与坚韧。最后那个未写完的“萧”字，那半个模糊的血指纹，更是如同重锤，狠狠撞击着他的灵魂！

“母后…母后！”杨昭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被他强行咽下，却引得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袖口点点猩红刺目惊心。林天生侍立一旁，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滔天的怒火。

“李世民…李唐…好！好得很！”杨昭的声音因咳嗽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与决绝，“趁国难劫持国母，行此卑劣无耻之举！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他猛地抬头，看向林天生，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林卿！太原！必须拿下！不惜一切代价，救回母后！”

“臣，万死不辞！”林天生单膝跪地，声音斩钉截铁，“血书既指太原，臣已传令秦狰，白虎主力即刻秘密北上，汇合罗艺幽州铁骑，陈兵太原东境！沈墨、杜衡正全力制定攻略方略，调配粮秣资源！只待陛下旨意！”

杨昭看着林天生眼中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焦灼与决绝，心中激荡。他知道，停战三月寻母的旨意已下，但此刻目标明确指向太原，战略重心必须立刻、彻底转向！这不仅关乎救母，更关乎打断李唐脊梁、争夺天下的关键一役！他需要给林天生，给整个寒衣阁，给天下一个更明确、更不容置疑的信号！

“摆驾…太庙！”杨昭撑着御案，艰难起身，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太庙，庄严肃穆。供奉着大隋历代先帝灵位的殿堂内，香烟缭绕，烛火长明。沉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杨昭拒绝了内侍的搀扶，在林天生及几位核心重臣的陪同下，一步一步，走得异常艰难，却异常坚定地来到供奉父皇杨广灵位的神龛前。

杨广的灵位静静矗立。这位功过难评、最终殒命江都的帝王，此刻在儿子眼中，只剩下一个模糊而复杂的轮廓。杨昭的目光并未在父皇灵位上过多停留，而是缓缓移向神龛旁侧一座稍小、却同样庄重的佛龛——那是他特意为母后萧氏所设的祈福佛龛。佛龛中并无灵位，只有一尊慈眉善目的白玉观音像，以及一盏日夜不熄的长明灯，象征着对失踪母亲的无尽祈盼。

杨昭在佛龛前站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转过身，目光扫过随行的林天生、沈墨、杜衡，以及闻讯赶来的几位重臣。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

“列位臣公，”杨昭的声音在空旷的太庙中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母后身陷贼手，踪迹已明。为人子者，恨不能以身代之！今寒衣将士，将北上太原，浴血救母，以全孝道，以报国恩！”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佛龛中那盏跳动的长明灯火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然，朕深知，此去凶险万分，刀兵无情！将士血染疆场，朕心何安？母后安危，朕心何系？”

“苍天在上，列祖列宗英灵共鉴！朕，杨昭，大隋皇帝，今日于此——”

他猛地伸出右手，一把抓住自己束发的金冠，狠狠扯下！一头梳理整齐的乌黑长发瞬间披散下来！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杨昭左手接过内侍颤抖着递上的一柄金镶玉匕首。他看也不看，右手抓起一缕垂落胸前的长发，左手匕首寒光一闪！

唰——！

一缕青丝应声而断！

杨昭将割下的长发双手捧起，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祭品，无比庄重、无比虔诚地供奉在母后的祈福佛龛之前，置于那尊白玉观音像的脚下。青丝散落在佛龛的明黄绸缎上，乌黑油亮，与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形成刺目的对比。

“朕以此发为祭！叩告皇天后土，诸天神佛！”杨昭的声音如同杜鹃啼血，字字泣泪，响彻太庙：

“愿减吾寿廿载！换母后平安生还！愿将此身福泽，尽佑北征将士！刀兵不侵，马到功成！若违此誓，天地共弃！”

“陛下——！”

“陛下不可啊！”

惊呼声瞬间响起！群臣无不骇然变色！减寿二十年！这已不是寻常的祈福，而是以自身命数为祭品的血誓！是帝王对天道的终极恳求与抵押！其心之诚，其情之切，感天动地！

林天生的身体剧烈一震，看着佛龛前那缕刺目的青丝，看着杨昭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直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滚烫的热流瞬间冲上眼眶！他撩袍，重重跪倒在地，额头触地：“陛下…陛下仁孝感天！臣等…万死必救娘娘还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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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杜衡及所有随行大臣，无不心神剧震，纷纷跪倒，伏地哽咽：“陛下仁孝！臣等万死！”

杨昭对身后的反应恍若未闻。他做完这一切，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被眼疾手快的林天生一把扶住。他靠在林天生臂膀上，喘息着，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佛龛中的观音像和那缕青丝，喃喃道：“母后…等昭儿…和林卿…接您回家…”

太庙内，烛火摇曳，香烟袅袅。那缕供奉于佛前的青丝，无声地诉说着一位帝王兼孝子最沉重、最决绝的祈愿。悲怆与肃穆的气氛，笼罩着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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