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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路遇不平（第1页）

李明的眉头瞬间拧紧。忠叔脸色一沉，低声道：“少爷，像是强索债务，欺凌孤老。此地离京城已不远，天子脚下，竟也有此等恶行？”

“过去看看。”李明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马车加快速度，转过柳林。只见林边空地上，一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前，一片狼藉。一个穿着粗布短打、满脸横肉的家丁模样的汉子，正趾高气扬地指挥着另外两个同样打扮的壮汉，将茅屋前晾晒的草药、几只破旧的瓦罐踢得四处飞散。

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枯瘦老者被推搡在地，额头磕破了皮，渗出血丝。一个约莫七八岁、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扑在老者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旁边，停着一辆装饰颇为华丽的青呢小轿，轿帘掀开一角，露出半张油光水滑、神情倨傲的胖脸，正不耐烦地摇着一把折扇，仿佛在看一场无聊的闹剧。

“住手！”李明跳下马车，清朗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横肉家丁一愣，转头看见李明三人，见李明年纪虽小，但气度不凡，衣着虽素净却也质地考究，身后跟着的壮汉更是气势迫人，一时摸不清来路，嚣张气焰稍敛，但仍梗着脖子：

“哪来的小公子？莫要多管闲事！这老东西欠了我家王员外银子，白纸黑字画了押的！欠债还钱，天公地道！我们是依法办事！”

“依法办事？”李明走到老者身边，示意张铁柱将祖孙俩扶起。

他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所谓“借据”——那不过是一张皱巴巴的黄纸，上面的墨迹都晕开了，条款模糊不清，只隐约看到“纹银十两”、“月息三分”等字样，落款处按着一个模糊的手印。他心中冷笑，这分明是典型的“阎王债”！

李明看向那横肉家丁，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力：

“好一个依法办事！那我问你，《大明律·户律·钱债》明文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

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止杖一百！尔等借出十两，月息三分，一年便是三两六钱利息，本利合计十三两六钱，已是顶格！

如今不过一年有余，尔等竟要强夺其祖屋抵债？此屋再破，亦值数两。此非索债，实乃明抢！此其一！”

他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字字铿锵，引用的律法条文更是精准无比。那横肉家丁和轿子里的胖脸都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少年公子对律法如此熟稔。

李明不给对方反应时间，目光如电，扫向那借据：

“其二！此借据墨迹晕染，条款模糊不清，落款手印亦难辨真伪，显是仓促立下，甚至有胁迫之嫌！依律，凡立契不明，有争议者，当由官府勘验！尔等不报官，却带人毁屋伤人，是何道理？”

他声音陡然转厉：

“其三！《大明律·刑律·斗殴》有载：毁人器物、稼穑者，计所毁之物，验数追偿！若毁人房屋、墙垣之类者，亦计修造工钱，追偿所毁之物！尔等毁其药草、瓦罐，又意图强拆其屋，此等行径，已触刑律！按律，当笞四十，赔偿损失！若伤及人命，更是罪加一等！”

一连串的“依律”、“按律”、“当笞四十”、“坐赃论”、“罪加一等”，如同无形的鞭子，抽得那横肉家丁脸色发白，额头冒汗。轿子里那张胖脸也收起了倨傲，折扇也不摇了，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李明。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小女孩低低的啜泣声和老者的喘息声。张铁柱听得热血沸腾，拳头捏得咯咯响，要不是忠叔眼神示意，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那几个恶仆捶扁。

忠叔则看着自家少爷，眼中闪过一丝激赏。少爷不仅书读得好，这律法运用之妙，临场应对之稳，已初显峥嵘！

李明向前一步，逼视着那横肉家丁，语气放缓，却带着更大的压迫感：

“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十两本金，按律本利合计十三两六钱，一个子儿不会少他！但多一文，便是违律！至于毁坏之物，列出清单，照价赔偿！

若再敢行此不法之事，强夺民宅，欺凌孤弱…”他顿了顿，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那顶青呢小轿，“自有王法在上，官府明镜高悬！勿谓言之不预！”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

那横肉家丁被李明气势所慑，又听到“官府”、“王法”，顿时蔫了，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他求助似的看向轿子。轿帘“唰”地一声放下了，里面传出一个刻意压低却难掩气急败坏的声音：“走…走！回去！”

几个恶仆如蒙大赦，灰溜溜地跟着青呢小轿，在泥泞的官道上狼狈离去，留下一地狼藉。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啊！”老者拉着孙女，扑通一声跪倒在泥水里，老泪纵横，就要磕头。

李明连忙和忠叔一起将老人扶起：“老丈快快请起，路见不平，岂能袖手？举手之劳罢了。”

老者泣不成声，颤巍巍地指着被踢得七零八落的破屋：“小老儿…小老儿实在是…无以为报啊！公子大恩…”他浑浊的眼睛在破屋内外搜寻着，似乎想找点什么值钱东西报答，可家徒四壁，只有一地狼藉。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茅屋角落一个被踢翻的破旧陶瓮上。陶瓮摔破了，里面散落出一些零碎物件，其中有一册用油布包裹、沾满泥污的书卷。

老者眼睛一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踉跄着扑过去，不顾泥污，将那册书卷小心捧起，用袖子拼命擦拭着上面的泥水，然后双手颤抖着捧到李明面前：

“公子…公子是读书人…小老儿…小老儿祖上也曾出过读书人…这是…这是祖上传下的…一本旧书…小老儿不识字，留着也是糟蹋…公子若不嫌弃…请…请收下…”他眼中充满了卑微的期盼，生怕李明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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