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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状元郎智斗刁奴（第1页）
胡三丢下的那句“你们等着”，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仓惶逃窜时的遮羞布。
他带来的那群混混，早已被张铁柱那柄散发着“独特”气息的粪叉和李明凛冽的官威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跟着主子消失在街角，只留下门口一地的狼藉和围观邻居们窃窃私语的目光。
李明弯腰，用指尖拈起那张被胡三慌乱中遗落在地、沾了泥污的伪造“田契文书”。他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审视标本般的平静。忠叔和张铁柱围拢过来，脸上犹自带着怒意。
“少爷，这……”忠叔看着那伪造的文书，眼中怒火中烧。
“无妨。”李明声音平淡，抖了抖纸上的灰尘，目光如炬，迅速扫过上面的字迹和印章。阳光透过纸张，将那些拙劣的伪造痕迹暴露无遗。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转身，对着周围探头探脑、神色各异的邻居们拱了拱手，朗声道：
“诸位街坊邻居，方才惊扰了。此乃宵小之徒，持伪造官印文书，妄图强占我李家祖产栖霞庄。是非曲直，自有公断。李某身为朝廷命官，更当以身作则，明辨是非，绝不纵容此等不法行径。稍后，李某自会向有司陈情，还栖霞庄一个公道，亦正江宁府风纪！”
这番话，不卑不亢，既安抚了邻居，更点明了对方伪造官印、强占民产的罪行，将李家的立场和道理堂堂正正地亮了出来。围观人群中响起一片附和和议论声，看向李明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李明说完，不再理会外面，拿着那张假文书，对忠叔和张铁柱道：“忠叔，柱子，随我进来。”
回到前厅，李明将那张伪造文书平铺在桌上。忠叔和张铁柱凑近细看。
“忠叔，你看这里。”李明修长的手指，精准地点在文书落款处那枚硕大的“江宁府户房印”上，“《大明会典》明文规定，地方府衙户房印信，皆为铜铸，边长一寸二分，印文为九叠篆‘江宁府户房之印’。而此印……”他指尖划过那枚鲜红刺眼的印章，“印文松散无力，笔画粗陋，显然是木刻仿造！且尺寸明显偏大，足有一寸五分！此乃漏洞一！”
忠叔仔细看去，果然如此！他虽不精通典章，但常年跟随李朗，对官印规制也有些了解，这假印确实粗糙得过分。
李明的手指又移到文书上“立契人”一栏：“再看此处，‘立契人：李朗（李父名）’。家父名讳中的‘朗’字，右半部‘月’字出头为‘良’，这是家父特意请人改过的写法，取‘良才’之意。而此文书上……”他指尖点着那个“朗”字，“‘月’字写得方正呆板，毫无‘良’字神韵，显然是伪造者不知其中关窍，依葫芦画瓢，画虎不成反类犬！此乃漏洞二！”
张铁柱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听李明说得条理分明、证据确凿，也忍不住挥舞着拳头：“对！俺也看出来了！这字写得跟狗爬似的！比俺写的还丑！”
李明没理会柱子的“神助攻”，指尖最后落在文书末尾的日期上：“更可笑者，此契落款日期为‘景泰三十年六月初八’。忠叔，景泰朝仅有七年，何来三十年？此乃常识性谬误！伪造者不学无术，连年号都搞不清楚，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此乃漏洞三！有此三处铁证，此契为假，毋庸置疑！”
忠叔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怒火更炽：“伪造官印文书，强占民田，诬陷官绅！这赵胖子和胡三，真是狗胆包天！”
李明眼中寒光一闪，声音陡然转冷：“何止狗胆包天！《大明律·刑律·诈伪》及太祖《大诰》有明载：‘伪造诸衙门印信者，斩！’‘诈为官私文书及增减者，杖一百，流三千里！’‘侵占他人田宅者，田一亩、屋一间以下，笞五十；每田五亩、屋三间加一等，罪止杖一百，徒三年！’这胡三等人，数罪并罚，论律当斩！其幕后主使赵胖子，亦难逃连坐！”
他每说一条律法，声音便提高一分，字字铿锵，如同惊堂木拍下，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尤其是“论律当斩”四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向门外！
原来，胡三等人并未走远！他们仓惶逃到街角，惊魂稍定，又有些不甘心，想听听李明这边如何反应，便鬼鬼祟祟地躲在墙根下偷听。结果，李明这番引经据典、条分缕析、杀气腾腾的话，一字不漏地全钻进了他们耳朵里！
“斩……斩首？”一个混混吓得面无人色，牙齿打颤。
“流……流三千里？”
“俺……俺不想死啊！”另一个混混更是直接瘫软在地，裤裆处一片湿热。
胡三更是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筛糠！他本以为伪造个文书吓唬人，最多挨顿打，没想到竟然牵扯到杀头的大罪！尤其李明搬出太祖《大诰》，那里面剥皮实草的酷刑记载，更是让他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李明冰冷的声音再次清晰地传来，如同最后的审判：
“忠叔，取我名帖，备车！本官即刻前往都察院，将此事原委并此伪契，面呈左都御史大人！我倒要看看，是江宁府哪个胆大包天的胥吏，敢私刻府衙大印！又是哪个‘赵老爷’，敢指使刁奴，侵占六元魁首的祖产！此等蠹虫，不除不足以正国法，不除不足以平民愤！”
“都……都察院？！”墙根下的胡三听到这三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眼前一黑，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手里攥着的、本想壮胆用的半块硬馍也“吧嗒”掉进了旁边的臭水沟里。
“头儿！头儿！咱……咱快跑吧！都察院……那是阎王殿啊！”混混们哭爹喊娘，再也顾不得什么赵老爷了，七手八脚地架起瘫软的胡三，如同丧家之犬，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街巷深处，比来时狼狈百倍！
厅内，张铁柱听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少爷！咱真去都察院？俺给您开路！”
李明看着门外空荡荡的街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去都察院？不，还不到时候。”他收起那份伪造文书，眼神深邃，“打蛇，要打七寸。这胡三，不过是个马前卒。栖霞庄里，只怕藏着更大的鬼。今晚，我们去会会这‘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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