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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遥望红帽隘口（第1页）

寒风在岩脊上刀削般掠过，卷起细密的雪粒抽打在冰冷的金属甲胄上，发出沙砾摩擦般的簌簌轻响。

纽林站在前方半步，身形如山岳般稳固，又像一块早已风化的磐石。他斑驳的头盔并未遮挡视线，那双深陷的眼窝如同嵌入钢铁的冰封深潭，倒映着远方那道巨大的黑色伤痕——红帽隘口。

那道横亘在灰白荒原尽头的钢铁城墙，蜿蜒着爬向风雪弥漫的两端。

百米高的巨壁在风雪中喘息，暗沉的钢铁躯体流淌着深浅不一的锈迹，如同凝固的血泪和结痂的旧创。

巨大的、锈死的齿轮关节像僵硬的铁骨，缝隙里塞满了冻硬的灰白冰坨。

空气里弥漫的腥铁味裹着劣质燃油和硫磺的焦臭，刺鼻得压过了风雪本身的凛冽。

矮人骑士站在纽林稍后侧的位置。

破旧的盔甲沉重地挂在他身上，失神的眼睛努力地聚焦在远处的黑色巨壁之上。寒冷的风灌进他半开的面甲缝隙，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这里让他感到陌生，又有点……奇怪的悸动。

“这里……”矮人骑士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单薄，打破了沉重的寂静，“……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纽林的目光依旧钉在隘口的方向，深潭般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澜。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着一块无形的铁锭。隔了好一会儿，低沉沙哑的声音才被风送出来，磨铁似的生硬：

“……看看。”他用覆盖着厚实金属护手的粗大手指，指向隘口主墙体上那些不断喷涌黄白色浓烟的粗大管道，“……过了那道墙……就是‘外面’。风干净，雪是白的……不用每天……攥着斧子……砍这些生锈的烂肉。”

他的话像从齿缝里艰难挤出来的冰碴，带着一种深重的疲惫。矮人骑士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到了被污秽浓烟玷污的天空，以及更远处可能存在的、被风雪遮蔽的辽阔荒原。那“外面”……一个完全空白的概念。

“……那……你为什么不出去？”矮人骑士困惑地追问，那声音里夹杂着孩童般的不解。失忆带来的空白让他问得如此直接。

纽林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震了一下，不是因为风雪，而是这句话刺进了某个更深的地方。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肩胛的肌肉在厚重的链甲下绷紧了一瞬，指关节捏紧又松开。

“锈铁……跟着……”纽林的声音更沉，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沉重，每个字都像钉在冻土里的楔子，“……守誓者走……锈铁就走……逃到哪里……都会被‘它’找到……啃干净。”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转过来刺向矮人骑士那双茫然的眼睛，“……你……也出不去。”

“我？”矮人骑士愣住了，茫然中第一次升起一丝本能的不安，“我也是……守誓者？像你一样？我们是……一起的？”他急切地追问，试图从纽林深不见底的眼中抓住一点线索，“那我……我是谁？为什么……忘了？”

纽林避开了那追问的眼神。那双冰封的潭水，重新投向了隘口下方。

就在此刻！

呜——呜——呜——！

沉闷悠长的号角声突然撕破了风雪的呼啸，在冰冷的钢铁山谷间反复回荡，来自红帽隘口方向。

只见远处那巨大的黑色城墙脚下，靠近第一道排污口的区域，沸腾了起来。

深红的锈潮如同活物，从布满冰坨的排污口管道缝隙、腐铁堆积的角落、以及冻裂的金属地面缝隙中涌出。

数十只形态各异、扭曲蠕动的锈蚀怪物——如同碎铁、烂肉、锈晶强行拼合的恶心产物——嘶嚎着从那些“脓疮”般的地表溃烂处爬了出来，如同嗅到血腥的腐蛆群，朝着一段相对薄弱的城墙根疯狂扑去。

隘口的守卫反应同样高效。

巨大的钢铁闸门轰然落下，切断了锈潮涌向其他区域的通道。

十几名穿着臃肿防锈护甲、背着巨大燃料罐的守卫从那钢铁城墙高处的活动射击口中鱼贯而出，动作迅捷而沉默。

他们没有亮出利刃，也没有直接投掷爆炸物，而是操纵着粗大的、连接着炙热管道的喷口，将灼热的蒸汽和融化的金属液混合物，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嗤——！！！！

滚烫的液体浇淋在那些怪物身上，瞬间爆发出令人牙酸的剧烈反应。

那些怪物体表的锈蚀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油料，猛地变得更加鲜艳、活跃，甚至开始疯狂地自我增殖、膨胀。

“吼——！！！”怪物的嘶吼变成了痛苦到极致的哀嚎。它们不再攀爬，而是从城墙上一头栽下，在半空中，它们的躯体就被内部疯狂增长的锈蚀晶体彻底撑破、撕裂，化为一滩滩沸腾、凝固的暗红色金属渣块，散落在城墙脚下。

“……他们不直接杀死那些东西。”纽林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他们加热它们……让锈铁自己杀死承载它的血肉。这是最快……也最省力的办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仍在冒着滚烫青烟的残骸，又缓缓看向脚下这片庞大、绝望却又顽强挣扎的土地。

“这就是活下来的办法。利用这鬼东西自己的规则……对付它自己。”他的声音里听不出赞许或批判，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认命，“……很残酷，是吧？但这……就是现在的世道。这就是……活着的一部分。”

矮人骑士茫然地看着那片炼狱，火焰映照着他失焦的瞳孔。

他听不懂纽林话语中关于“世界的铁律”，但他本能地感到了某种巨大的、冰冷的“对”。

纽林不再解释，也没有看矮人骑士。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那片被反复焚烧的土地，又移到更远处，风雪弥漫的地平线之外。

寒风吹过他灰白的头发，发出沉闷的呜咽。

仿佛那风里，就包裹着整个锈铁丘陵……无法挣脱的……铁一样的宿命。

他不再说话，任由风声灌满沉默。身边只剩下矮人骑士困惑又沉重的呼吸，以及远方火焰吞噬万物的嘶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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