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贯!”
云氏一句几乎破音似的叫声,面色惊恐,又忙拍拍胸口安抚自己:“我滴个乖乖,一百贯,我得捣好七八年的果子肉。”
这个定价就连专业性极强的路掌柜和于娘子都有些惊叹,二人对视一眼,有些不赞同。于娘子嘴上劝道:“姑娘,这价是不是太高了,我觉得还不如多做点永生花,或者葡萄肥皂了。”
路掌柜两边脸颊肉跟着抖了抖,忙叹息:“我觉着也是,不过如今店铺生意没有刚开张时好,新鲜劲过了也就一般。”
奚春耐心听完众人劝慰之后,依旧面色不改,十分有信心的开口:“物以稀为贵,我这掐丝珐琅整个汴京找不出第二件,一百贯已经很便宜了。”想了想,继而道:“东西卖得越贵越说明它的价值,若是一开始就便宜,那些达官贵人也不会为其买单。”
瞧他们还是纠结,她抿唇一笑,询问:“你们觉得这东西好看吗?新奇吗?”
于娘子赧道:“东西自然是顶顶好的。”
奚春理所当然:“这不就得了,只要美是相通的,卖得贵点又无妨。”随后又言语鼓励一番,用毛笔写下掐丝珐琅琉璃灯的卖点,便带着人安心离去了。
云氏看着侄女离去的背影,又听旁边人二人对奚春的恭维,心中说不出得愁绪。这孩子打小便是个有主见的,才刚生下来几月还不会走路,就知道自己爬到桌上喝米糊糊,两三岁时便能从村里那些人手中拿糖吃。
可以说只要见过她的人,没有一个不赞其聪慧,不欢喜的,真乃福星转世啊,她家夏儿是比不了了,若是能从中学得一二也是不错。
于娘子还在旁边打趣:“养女儿就是要这样,多见见大世面才好。看了姑娘后,我前几日就写信,等来年开春将我家那混丫头接来。跟在姑娘身边,被调理两年,一准出息。”
这话说出来,云氏也动心了,秀气的双眼滴溜溜转,合计攒点钱将她家阿夏接来,总不能一直在村里当个山野农女。日后最好也就嫁到镇上,做个粗鄙妇人,来汴京学门手艺日子必定好过,还能见见大世面。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好,云氏说干就干,当场将围裙一解就要回家同奚老太商议。
索性这几天集市不开,路掌柜只当她回去做工,问都没问一句。
说回这边,奚春出了相国寺,就打算带着雪梅和玉兰下馆子,若说汴京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吃食极多,对于螃蟹得吃法更是五花八门。
雪梅眼珠子滴溜溜看了姑娘一眼,不用想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掰着手指问:“姑娘想去金粱桥下的刘楼,还是戴楼门下的任店。”
玉兰眼睛也亮了,一脸希冀的盯着姑娘。
奚春未加思考:“去刘楼吧,那儿的大厨做的下酒菜最好吃,里头还有歌舞表演,听着歌,看着雪,再吃点小酒菜,真乃美事一桩。”
雪梅喜滋滋的同马夫交代完,便回到车内。车夫调转马头朝汴京城外的方向行使,街上人潮交织,到处是叫卖摊贩,一时间车马都需小心前行,索性不过一刻钟便到了。
雪梅给马夫五百钱叮嘱他找个地方放车用膳,就跟着姑娘进去了,穿过一行华丽的彩楼欢门,里头是一个长达一百多步的廊厅,大厅错落有致的摆放几张桌子,南北各有一个天井,天井旁是一排排的小包厢,若不是现在正下午,奚春定要进去坐,晚上的灯火那才叫一个漂亮。
一进去,才刚将客送走的酒博士立马笑脸迎上:“几位姑娘,坐里间还是楼上包厢,今儿个我们刘楼送梅花酒,等会儿您可一定尝尝。”
奚春选了一张靠近街边的桌子坐下,只见一腰上系着青花布手巾,头梳高高发髻的妇人来送梅花酒,妇人腰肢一扭,瞧她们全然三个小姑娘,但中间那个明显衣着不菲,便知晓定是哪家的姑娘小姐,娇笑道:“这梅子酒酸甜开胃,但也不能多喝,当心醉人。”
二人是知道姑娘酒量的,忙将梅子酒放在自己眼下,奚春权当没看见,心中只有对美食的渴望,嘴上劈里啪啦的点菜:“先来三份茶饭,百位羹,三脆羹,葱泼兔,炒蟹,洗手蟹即可。”
菜单往旁边一递,笑眯眯道:“玉兰,雪梅你们要点什么自己看,可不能为我省钱。”
二人嘴上嘀咕:“我可不和姑娘客气。”
此时不是用膳的时辰,刘楼要晚上人才多,故而酒楼没几桌客人。安静时,外头传来几声劝阻声:“谢兄,快些进来,这里姑娘跳舞可是汴京一绝,等会我给你点一曲开开眼,就连那薛府公子都是常客。”
谢不知俊秀的脸急的通红,他眼一抬便能看见二人一排浓妆艳抹冲客人招手的姑娘,在往里间巷子一瞧,就见好几个姑娘挽着男人进去,花楼旁边的酒楼能是什么好地方。
他死死拽着自己的袖子站在原地,脑袋摇的似拨浪鼓:“我如今尚未考中,如何还能流连烟花之地,朱兄、李兄我还是先回去罢。”
被称做朱兄的是个身材稍宽,脸上长了好几个大痣的男人,他很是不悦:“这叫什么烟花之地,里头可是正经吃饭的酒楼,好多姑娘哥儿都来。”气的手指着谢不知嘀咕:“你啊,就是繁文书看多了,一股迂腐味。”
“李兄,我们将他拽进去。”
谢不知的小厮只能干着急,几人这架势,自然将酒楼迎客之人吸引过来,奚春她们也不例外,一眼就瞧见最中间高出一个头的谢不知。
雪梅最先沉不住气,白眼一翻,嘴一瘪:“这人别是从花楼过来的,年纪轻轻这般沉不住气,还是读书人家。”
奚春没说话,男人不都这样吗?天生放荡,没有想不想,只有能不能。
因着她们坐在最里面,侧边还立着一块竹绿条纹编织的屏风,故而背对着她们的谢不知并未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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