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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1页）

庐州一带虽离金陵不远，但风光迥异。这里没有青砖黛瓦和飞檐斗拱；这里高山耸立，茅屋土房环绕绵延河谷。风力弱的时候，山脚下雾气弥漫。山多的地方既不适合种地，也不适合经商，所以庐州一带居民不多，官员也少得可怜。前些年吏部大做文章，变更管辖权，将庐州一带的行政管理交给了金陵。金陵这几年政治局面稳定，经济飞黄腾达，提携着庐州也往前赶。当地居民生活水平也提高了不少，但是跟金陵完全不能比。河谷边的土路上，三匹马拉着的一辆金黄色轿子正慢悠悠晃过来。驶过村落的时候，村民们纷纷投来惊羡的目光。何人如此富有，出门乘这样的马车？马车里的少年探出头来，嗅了两下灰蒙蒙的空气，随即把车帘拉上了。“怎么感觉有雾霾？”陈小北在财阀之家生活惯了，没下过乡野农村。看见山底的水汽以为是雾霾，心里抱怨这地方真是穷山恶水。听闻梁家是大户人家，虽没指望有多富饶，但论气场怎么说也应有尚书府的五分之一，但是眼前的庐州城着实让陈小北大跌眼镜。原来所谓的“大户”不是指有钱，不过田地多一点，家中人多一点。马车经过一个村庄。几圈篱笆围着茅草盖顶的土房，一群花色驳杂的母鸡小鸡在院子里啄米，一只羽光鲜亮的大公鸡站在屋顶山单脚站立，还有一只土狗冲着他们汪汪乱叫。村落前方有一岔路口，岔向两条不同的路。其中一条光秃秃的，足迹颇多，看得出经常有人走；另外一条杂草茂密，覆盖了路面，其上有很多细碎的小石头。李长安调转马车，三匹马绕了个弯，踏上那条荒废的草路。梁家人不喜与村民交往，隐居在山林最深的地段。那地方百草丛生，有很多神奇罕见的草药。梁家人经常在山脚下采摘，收集了藏于家中。蛇兰草就是这样被梁家珍藏的。“我们还要走多久？”陈小北问。百无聊赖之际，他掏出口袋里的瓜子嗑起来。来庐州的路上，陈小北在路边买了一袋葵花子。李长安看了看前面的路况。杂草渐渐稀少，朝两边收拢爬回，路面也渐渐开阔明朗。于是他道了声：“快了吧。”马车沿着这条道路继续前进，越往山脚下走水汽越重，他们的衣袖有些凉，马车内的高脚桌也糊上了一层水膜。过了一会儿，陈小北大约是想到了什么，兀然来了句：“李长安，你说怪不怪？”“怪什么？”“一周前梁家突然被灭门，王宗主怎么没动静呢？这不应该啊。”李长安呵呵一笑。王家跟李家可不同。李家家主忙得抬不起头，王家儿子忙得抬不起头。五年前自己刚结束在李家的撒欢生活，老王那会儿正在天山脚下替父奔波呢！“自从王贤学会打酱油，王宗主就退休了。”李长安打趣道。“与梁夫人有关的事情他都不管？”“梁夫人在王家根本没有地位，她把所有希望都压在儿子头上了。”李长安感慨。五年前，假如王贤真的被自己打死了，梁夫人在王家未必能熬到今天。江湖上传言，梁夫人和李家叶夫人是两个反面，她们一个跋扈纵横、执掌大权，一个软弱退缩、一无所有。艰难的处境往往塑造情绪极端的人，可能极度高傲，也可能极度卑微。马车又行驶了一会儿，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前方迷雾朦朦，一个破败的人家在长路尽头若隐若现。想必那就是梁家。“我们到了。”李长安开口。他们前方树木稀少，地面不少青石，铺展成了一片区域。在这区域中，有几个四合院，组成了一个不小的硕大的宅子，看起来可以居住百人的样子。此刻虽是早间，但梁家刚刚被灭，故而在别的家族最热闹的时候，梁家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与迷离的白雾融在一起，给人一种难以言表的荒凉颓败之感。大门前挂着的两个红灯笼发出昏暗的光，周围无风，可这两个红灯笼却在轻轻摇摆，使得灯笼下竖在门前的两尊石狮神情阴暗不定。马车在这里停下，他们下了车。一匹马发出嘶鸣，往后退了两小步，似乎非常不愿意呆在这里。李长安抬头看天，灰色的天空仅一口方圆。他们在山谷最深处。放眼望向四周高山峭壁，山体正在向中央倾斜，呈现压迫之势，仿佛随时就要崩塌。庞大山岩似乎漂浮在白雾中，山上草木成林，时而有鸟兽之声在山间回荡。“凶宅就是凶宅，太阴森了。”陈小北打了个寒颤。山谷水汽最重，他们的衣角已经被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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