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白的衣袍上明明被烛火罩上一层暖色,却更像凝着边关的饱经风霜的冰渣,如何都化不开。他似一头蓄势待发的兽,隐而不发。沈昭小步退后,她不愿同他再起争执,念着蓁蓁已睡,她轻声说:“谢珩,昨日我同你已经说得清楚,你我二人止于此吧,莫再打扰彼此。”眼前人勾起唇角,却尽是对他自己的讥笑,他大步上前,紧紧攥住沈昭的手腕:“在长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你的九州,你也说过两人结亲需得表白、领取凭证,怎的到了他身上便无媒无聘,你就轻易答应了?”他近在咫尺之间,双眸像噙了血一般红,满院的风灯在他眼底燃成火海。沈昭瑟缩着身子,轻轻转动手腕,却如何都逃不开他的桎梏,她从未见过他气急至此,竟是因着他误会,她与柳宁无媒苟合。怕他一时冲动,失去理智,沈昭忙道:“谢珩,你误会了。”他的指尖几乎掐进沈昭的皮肉,掌心中的血渍沾着她的手腕,湿热黏腻的触感夹着血腥气,鲜血顺着她的玉臂缓缓而下。沈昭余光瞥到那一线红痕,秀眉蹙起:“你受伤了?”她微不足道的一句关心,令他眸中燃着的火暗了又起,他手臂发力,猛地将她带入怀中,贴在她耳畔说:“你明明还是在乎我。”下一瞬,沈昭身子一轻,眼前天旋地转,她腰间的软肉硌到他硬挺的宽肩,疼得发麻。谢珩将她扛在肩上,任由她如何拍打他,大步向外跨去。“谢珩,你放我下来,蓁蓁还在!”谢珩不管不顾,扛起她往山下走,未走出多远,就碰到引开柳宁的杨方。他刚爬上山却见眼前一幕,将头低垂,不敢多言。谢珩吩咐他:“将屋里的女童一并带走。”待他们二人行至半山腰时,杨方备好的马车早已候在一旁,车夫是四年前私宅里那批家仆,见到多年未见的郎君和夫人,他心中欣喜,但又慌似地垂下眼眸,不敢再多看,只默默为他们掀起轿帘。沈昭被他顺势扔进马车中,幸好车内铺着软垫,并未伤到她。她支起身子,还未坐稳,月色下他那张如玉的面庞朝她倾压下来,鼻尖几乎蹭到她的嘴唇:“别动,外面还有人。”“嘶拉——”一声他扯下衣袍一角,趁她还未反应前,双手缠住她的脚踝,迅速地打了个死结。沈昭挣扎着直起上身,扬手要打。谢珩看到她沾血的皓腕,一把握住,又从怀中抽出那方被他珍存许久的锦帕。他轻柔地锦帕覆在她的手腕上,一寸寸擦去血渍,目光凝在其上,独自喃喃:“这方帕子是当年你赠与我的,多少次撑不下去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你的模样,念着你还在等我,我一定不能失诺,哪怕是死我也要见你最后一面。”他仔仔细细将其擦净,沈昭本就生得白皙,细长的手臂如浸在牛乳中的藕节。他在其上落下轻轻一吻,又扯下一片衣角胡乱将他自己手中血渍抹去,简单包扎一番。夏日衣衫单薄轻滑,他身前的衣襟经他扯弄,露出锁骨下的箭伤。沈昭抬眸看见那曲折可怖的伤痕,已结了痂,似干枯的树皮牢牢扒在他的肌肤上,听着他喃喃的诉说,仿佛无数细小的针落在她的心尖上,轻轻拔起又狠狠碾下。觉察到她的目光,谢珩扯开衣襟,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她曾经抚摸过这儿,像一块暖玉般毫无瑕疵,只有块垒分明的肌肉。可如今一道道箭伤刀伤纵横,像荒原之上干涸的河沟,是边关永不熄灭的烽火。她的手被他猛地扯过,指尖颤巍巍地贴上那些伤痕,粗粝的手感激得她指尖微颤,这一道道痕迹都是他来见她走的路。他的胸膛明明烫得厉害,但身上的伤痂却如同枯败的古木,早已没了温度。他忽地将沈昭掌心摁向他的胸口,心跳通过伤疤传到她的血脉。“谢珩”沈昭开口,她的手随着他的胸膛一起一伏,不忍心继续欺瞒他。无论前路如何,纵使各奔东西,也不能辜负他一番心意,“你先放了蓁蓁,她是无辜的,我与柳宁——”谢珩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别说了,我不想听。”轻柔的触碰仿佛蝴蝶落在于娇花的蕊心之上,轻柔的痒,将她口中的话尽数堵住。“谢珩!”沈昭张口欲言,却又被他薄唇堵住,他不想听,不愿意听她半句的辩解,不想知道她们如何相处的点滴。这几日,他逼着自己去接受她的生命中有另一男子,不断在心中劝自己,甚至荒唐地去问那些象姑,去了解如何共侍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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