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片安静。外头风起,吹得窗纸动了一下。他没说话,也没动。灯还亮着,落在墙角,孤零零一盏,没有人收。窗纸被风掀了一角,灯火晃了晃,发出一声轻响。米儿站在门口,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房中。她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开口道:“三爷,小姐说……若您来了,叫我转一句话。”他没应声,只低头看着桌上一只发簪,指尖一点点收紧。米儿轻声说:“她说,两人还是各奔前程吧。她原也不愿说得这么绝,可世事两难全。”他声音有些颤抖,“什么叫世事两难全?”“小姐叫您别困在她这里了。她这一生,自身尚且难以保全,未必能收好一份真心。”屋里很静,风从窗外穿过廊檐,吹得灯焰又晃了一下。季少钧还是没动,也没抬头。米儿垂着眼,声音低得快要融进夜色:“她说,您待她好,她记着一辈子。可有些事,身不由己。”他忽然笑了一声,极轻,一口冷风呛进喉咙。没再看米儿,也没说一句话。只抬手,将她留在案上的发簪收起来,扣进掌心。然后转身离开。季少钧出了门,身后那盏灯还亮着,没熄。风沿着廊下吹过来,吹得灯影在他脚边晃了又晃,落得他一身的寂寥。他只一人走下台阶,踏过青石地砖,步子不快也不停。走过回廊转角,是她常坐的那块廊檐石。月亮被云遮着,地面的夜露潮湿,薄薄一层水光,映着他军靴下的阴影。他停了半步,又继续往前走去。掌心还紧紧握着她那支发簪,一片冰凉。☆、62恨别离法租界。季少钧后肩还沾着一层淡尘,军靴踏在石板上,一步不快,直往厅内走去。前廊的灯还亮着,李中尉迎出来,立在台阶下。“三爷。今日下午——四小姐来过。”他动作顿了一下,脚尖未落地,脸略偏了一点,声音不急:“你怎么不来叫我?”李中尉低声答:“她没吩咐见您,只说是来看看。我原本想通传,她拦了。我便陪她在您屋里转了一圈。”“她说什么?”李中尉摇头:“一句话没说。只四下看看,钢笔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又放下了。窗边站了会儿,书案边坐了一下。我一直站在门边,没敢近前。她走的时候,头低得厉害,袖子拽得很紧。眼圈……很红。”季少钧垂下眼,站在原地没动。廊檐上风穿过去,吹得灯晃了一下。李中尉低声道:“三爷,她哭过。”季少钧没应。他的眼神落在门槛边,没抬脚,也没转身。站着,似乎想听他说下去,但李中尉没再说话了。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脚迈进门内。屋里灯没关,书桌上的一盏台灯还亮着。案上那支钢笔,歪了一点,没放回原处。椅子挪动过,没对齐。茶盏里有水,杯沿粘着一层极细的唇印。他低头看着这些痕迹,坐下,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没人说话,也没人进来。他没碰那支笔,也没去收桌上的茶。只是靠着,右手还握着刚褪下来的手套,指节收着,关节一节节泛白。屋子静得很,钟声敲了一下,是八点整。洗漱过后,季少钧披了外袍,在屋中站了一会儿,才走到床边。他慢慢解开衣襟,将外袍褪下,搭在一旁。手刚一掀开被角,指尖便触到一封薄薄的信。素笺纸封,信口压得很平。封面写着四个字:子和亲启。灯光没能照得很亮,他坐直了身,把那盏台灯调高了些,将信纸铺开。字迹一行一行落入眼底——子和,这次我是真的走了。也许回来时,我们又要生疏了吧……不过那样也好。先前说什么做情人又做叔父,那样的想法实在太过天真,我把握不好分寸。我到底还需要一位丈夫,一个能光明正大地与我并肩的人。而这位丈夫,他的性子就算再温吞,也不会是个睁眼瞎,容得下我的过往、我们之间的事。我不愿事情传开,使我声名扫地;也不愿割舍我一路求来的体面、托举我的交游、背后的门第、乃至我赖以立身的一切。你不会懂一个女子若是孤身一人,脱离了正轨,被人指着说“失节”、“疯魔”、“淫妄”,那是什么样的下场。多少个夜里在你怀里醒来,我心安无比。可欢喜褪去,我心里仍旧是恐惧。如果世上除我以外,只有一人,我希望那人是你。可到底不是。我不能活成那样一座浮萍孤岛,被整个世道推在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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