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走了,我们的事,就当是绫儿最后一次任性。最后一次,需要我的叔父替我收拾残局。我希望你保重身体。我知道我父亲待你不好,若他将来真有什么报应,落在你手里,我不会怨你。也希望你……去爱人。原谅我自私,明明自己已经许了人,写下这行字,却还是盼着你只爱我一人。可我不能陪你到老,不能永远在你身边。我不愿看你老来孤独,踽踽一人。——绫字。纸张垂在指尖,信尾的“绫”字落笔很轻,收得偏,墨色稍淡,像是她写到最后迟疑了一下,才肯落下。光落在信纸上,一闪一闪,是灯焰晃,不是泪。季少钧一直扣着信页,指节压得发白。喉头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他看着那张纸,没有合眼,也没有合信。窗外夜沉得没有一丝声响。他就那样坐着,坐在她最后睡过的地方,一直坐到天色将明。都督府。之后的几天,天色一团阴,地上的砖缝湿了一线一线的水光。季绫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轻手轻脚起了床,披了衣坐到窗边。窗扇开了一半,风吹进来,夹着潮气。天井角那株樟树,灰得发青,枝叶一动不动。她就这样坐了大半个时辰,盯着它,像在等什么时辰过完。她没再去找他。他也没来。没人提起他,连粟儿也学得安静了,照顾她吃饭穿衣,从不多嘴。可下人们的嘴拦不住。这日清晨,天光才浮上来,她坐在廊下翻绣样,绣框搭在腿上,右手执笔,刚描完一支桃枝。屋外有两个洒扫的小丫头边走边说话,声音低着,顺着院墙角传过来:“你听说了吗?三爷,好像昨儿个夜里走了。”她手里那支笔轻轻一抖。“去了南边?”“是啊,好像是,带了人马,说还带着李中尉一起。”“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呀。”风从屋脊上拂下来,把这几句压低的说话声吹散了。季绫一动不动地坐着,手还举在半空。描笔悬着没落下,墨从笔尖晕到纸上,一点一点地渗开,一滩黑得发浑。她收了笔,把本子合上,站起身往屋里走。米儿见她脸色不好,忙上前:“小姐,要不要歇一歇?我给您沏点热茶。”她摇了摇头,嗓子干哑:“……我没事。”她进屋,站在窗前,把绣本放在桌上。她只是没想到,他走得这么快,竟连一声都不留。也许是报复。也许是放过。也许……是他再一次顺从她的心意。爱上他是一件痛苦的事,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窗边还放着她昨夜没动的茶盏,茶已经冷了,里头一圈茶渍,颜色发黄。季绫盯着那盏茶看了好久,指尖压在桌面上,慢慢收紧。她一直以为,他会再来一趟。她盯着那盏茶看了好久,指尖压在桌面上,慢慢收紧。她心里一点点往下沉。其实她无数次想过——要是那天他真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把她捆起来,关起来,不许她走,不许她嫁人,一辈子都只许看着他一个人。她也许就认了。她愿意认。可他没有。他信她、让她选、体面地放她走。她低下头,眼前一阵发昏。原来这世上最伤人的,不是责难,不是抢人,不是挽留。是他不拦她。是他真的听她说的每一句话。季绫不愿承认,可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她心里最盼的不是“自由”,其实是他反着来、替她背着代价,替她抢人、夺人、毁了体面都要留她。她说想体面,他就守着她的体面。可现在,她只有一间空屋子,一盏冷茶,一场赶不上的雨。七天后,季绫与周柏梧搭上了去上海的火车。等半年之后,一切泛滥的心潮平息,她就回来完婚。到了南京,需要停一晚。夜色洇透窗纸,远处长江的涛声裹着汽笛,在屋檐与墙缝间游走。她站在窗边听了听,发现无论宁漢,长江流淌起来的声音都一个样,潮湿、沉长,没什么分别。风从半开的窗缝钻进来,带着六朝旧地的水气,扫过她裸露的手臂。季绫打了个寒颤,转身将窗掩了些。屋子没点香。她躺下不久,便觉得不安,睡不着。白天的时候,她能笑着应对周家亲戚,能沉住气去和周柏梧挑盘子选花色,能照着车票日期按部就班。可夜色一落,身边安静下来,那个人就像锁进脑子里似的——一步都不肯退。她抠着床沿,指尖陷进木头纹理里,木刺扎进指甲缝,钻心地疼。她不拔,有意压得更深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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