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竞宇站在对面,被切割在光影中。他迅速越过刹那的狼狈,用冰冷的态度武装自己。他的站姿挺拔,语气坚定:“所有的程序都是合规的,之后确实要做有机种植,但并没有规定在种植之前不能开矿吧?”“放他妈的狗屁!”林珠的嘶吼像一记耳光打在施竞宇脸上。施竞宇被这突入起来的,赤裸裸的愤怒逼得开不了口。林珠站在原地,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双手。那泥土不再熟悉温润,而变得冰冷、粗糙、带着棱角的硅砂颗粒,像无数细小的玻璃碴,刺痛她的手掌,刺痛她的心。她想起外婆佝偻着腰在葡萄园里松土的样子,想起自己小时候光着脚丫在松软土地上奔跑的触感,想起春天新芽破土时那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生命力。而这一切,此刻都被踩在脚下,被挖掘机的履带碾碎,被毫无生机的硅砂覆盖。施竞宇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刺入她的耳膜,在枯萎的葡萄藤、浑浊的溪流中展示他的虚伪。林珠深吸一口气,混杂的气味沉重地压入她的肺腑。她抬起头,目光越过两个人中间横亘着的无形沟壑,死死钉在施竞宇身上。煤油灯下那个疲惫、带着一丝丝防备的她消失了。此时,她的眼睛是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数秒,或许更久。背景的嘈杂仿佛被他们屏蔽。平静的对视中无数次电闪雷鸣。林珠看着施竞宇干净的衬衫,刚刚还被她弄得脏污一片。那把泥土,是她信仰的图腾,却是施竞宇急于掸去的麻烦。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沾满泥土的右手。施竞宇的目光下意识地随着她的视线落在她手上,那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和砂砾。林珠的手指微微颤抖,然后,在施竞宇和其他人惊愕的注视下,用拇指和食指极其精准地、缓慢地捻动了一下。“施竞宇,”林珠终于开口,声音异常平静,“你摸到了吗?”施竞宇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冷漠掩盖。林珠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落在自己捻动的手指上,仿佛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是在凝视一件令人心碎的遗物。“这砂子,棱角分明,冰冷刺手。它们本该是土地最柔软的肌理,现在却像碎玻璃碴子嵌进大地的血肉里。挖土机每刨开一层土,就是在扯断土地的血管,那些埋在地下三米深的葡萄老根,将泡在混着机油的泥浆里腐烂。朔方山的葡萄藤是靠着山涧水和红壤里的腐殖质活着的,你们炸山开矿的震波会把土层震成了筛子,地表水全漏进矿坑不说,硅砂粉尘像骨灰一样飘满朔方山,窒息了所有生机。你说有机种植?你知道吗,土地和人一样,是有记性的。你给他什么,他就会还给你什么。现在你们往土里埋炸药、灌柴油,等矿挖完了,这片地连撒一把麦种都再长不出芽。你告诉我,这样的死土地能种出什么?是能结出带着机油味的葡萄,还是能让那些被震裂的葡萄根重新喝到干净的山涧水?多少已停采数年的矿坡,到现在还只能长几丛狼毒草。要让土壤恢复到有能孕育生命的能力,也许要等上百年!上百年啊施竞宇!那个时候的你、我,又会在哪里呢?”林珠抬起眼,眼神再次锁住他,“收手吧。”她声音放了软,带着一种哀求。她轻轻向前一步向他靠近,从他爆着青筋的手上拿过那个纸袋。施竞宇用力地捏着,掐出深深的凹痕。而那封口却突然松了线,纸袋内的文件如枯叶飘落。林珠弯腰拾起,打开看。沉默许久后,再次试图找到施竞宇的眼睛,带着残余的一丁点希望问:“可以收手吗?施竞宇。”夜风的呜咽衬托施竞宇的沉默。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却始终开不了口。两种理想在此间对撞,正互相摧毁对方赖以生存的意义世界。在某种程度上,林珠和施竞宇是彼此无法成为又必须面对的“镜像”,是互相照见的最真实又最无法接受的一面的镜子。林珠将土地视为生命共同体的一部分,人类,只是地球上普通的一员。而施竞宇却是典型的“征服者”,他将土地视为资源,是可供榨取的商品。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理解对方的生存逻辑。纸张撕碎的声音划破沉默,林珠用一种毁灭性的仪式感,缓慢而坚定地肢解这份“交易”,然后撒向天上。纸片被风卷起,纷纷扬扬落下。施竞宇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份他精心准备、寄予了某种复杂期望的“礼物”,在他面前被狠狠抛弃。他精心构建的逻辑世界,他引以为傲的商业手腕,被冷静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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