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他推开房门冲出去时,木门的“吱呀”声惊得女孩猛地转身。赵文海在那瞬间看清了她的脸——梳着两条麻花辫,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最醒目的是嘴角的梨涡,在阳光下陷成两个小小的坑,与母亲腐尸脸上的梨涡分毫不差。女孩的手里还捏着半块玉佩,在阳光下闪着淡金色的光。赵文海的目光落在玉佩的缺角上,呼吸骤然停滞——那缺口的弧度、玉质的温润感,甚至上面沾染的细小泥粒,都和《名伶》插画里的玉佩完全吻合。“你是谁?”他的声音在颤抖,脚下的青石板沾着摸金符的红光,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滚烫的火炭上。小黑蛇从他袖管里窜出来,对着女孩摇尾巴,磷光变得柔和,没有丝毫警惕——是遇到亲近之人的征兆。女孩没有回答,只是对着他笑了笑。她举起手里的玉佩,往长虫山的方向指了指,又指了指博物馆的密室,动作轻得像片羽毛。赵文海突然想起《名伶》插画里的注解:“女承其脉,以魂养石”。难道这女孩是母亲的魂灵所化?可她的身影如此真切,蓝布衫上的皂角香混着还魂草的清苦,是活生生的气息,不是亡魂的阴冷。“你是不是……”他的话没说完,女孩已经转身往博物馆后墙跑去。蓝布衫的身影在枇杷树间穿梭,像条游弋的青蛇,辫梢的红头绳闪着细碎的光。赵文海紧追不舍,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衣角,却在绕过树桩时被绊倒,等他爬起来,女孩已经跑到了后墙下。“别跑!”他眼睁睁看着女孩翻身爬上墙头,蓝布衫的下摆垂下来,扫过墙根的杂草。她在墙头上停顿了片刻,回头对着他挥了挥手,手里的半块玉佩在空中划出道金光。赵文海冲到墙下时,只抓到片飘落的蓝布碎片,布角还带着淡淡的体温。墙后的杂草被踩出条小径,尽头的泥土里,留着枚小小的脚印,尺寸和他小时候的鞋码差不多。最让他心惊的是杂草间的还魂草叶——正是女孩刚才攥在手里的那片,叶尖还带着未散尽的温度,脉络里能看到细小的血丝,与母亲腐尸的绿汁同源。他将草叶凑到鼻尖,闻到股熟悉的味道——是枇杷花蜜混着长虫山的泥土香,是母亲身上永远不变的气息。“她往长虫山跑了。”赵文海摸了摸墙头上的砖缝,那里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是摸金符的朱砂。他突然明白女孩的用意——她在指引他去长虫山,去那片父亲和母亲埋骨的枇杷峰。回到书房时,摸金符的红光已经退去,只在符面留下层淡淡的绿。赵文海将符挂回密室钥匙上,发现钥匙孔里卡着颗还魂草的种子,正是女孩刚才种下的那种,壳上还沾着点蓝布纤维。《名伶》插画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停在女孩持玉佩的那页。赵文海对着画中的身影与记忆里的女孩反复比对,突然发现插画角落的泥土里,藏着行极小的字,是父亲的笔迹:“漓魂寄草,岁在清明”。母亲的魂灵附在了还魂草里?他想起父亲下葬时,那株突然发芽的还魂草;想起鬼村结界外,被母亲气息滋养的新草;想起女孩每滴露水都能催生出新苗——母亲从未真正离开,她的魂灵随着还魂草的生长,在湘江镇的每个角落守护着他。小黑蛇趴在插画下打盹,尾巴偶尔扫过画中的玉佩,像在确认什么。赵文海关上窗时,看到枇杷树下的新草已经长到半尺高,叶片在月光里泛着银光,排列成个模糊的符咒——是母亲道袍上的“净身符”,也是牛爱花留在《阴阳眼用法》上的图案。他突然想起女孩指密室的动作。冲进密室时,暗格里的“王”字陶片正在发光,与摸金符的绿光相呼应。陶片旁边,不知何时多了片蓝布,上面用朱砂画着个简单的地图,标注着长虫山枇杷峰的位置,在某棵老松树下打了个叉。“是还魂草田。”赵文海的指尖在叉号上轻轻按了按,想起插画里的字迹“长虫山枇杷峰下,有还魂草田”。母亲的魂灵在指引他去那里,或许那里藏着对抗夺灵人余党的关键。窗外的月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进来,在地图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赵文海将蓝布地图折成小块,放进贴身的荷包,与母亲的玉佩贴在一起。玉佩突然发烫,与胸口的摸金符产生共鸣,形成个温暖的圈。后墙的杂草里,那片还魂草叶还在散发微光。赵文海知道,这不是幻觉。女孩的出现、玉佩的指引、还魂草的异动,都在诉说同一个真相——母亲的守护从未停止,她只是换了种方式,用草木的生机、用魂魄的执念,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为他铺好了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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