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轻响,环佩叮咚。杨玉环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步入沉香亭。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宫装,脸上脂粉未施,绝美的容颜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苍白和挥之不去的倦怠。往日顾盼生辉的眼眸,此刻如同蒙尘的明珠,黯淡无光。她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依偎到皇帝身边,只是远远地、安静地坐在一张绣墩上,目光投向亭外那灰暗的天空,听着那催命的鼓声。李隆基看着爱妃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一阵绞痛,想开口安慰,喉咙却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杨玉环的目光缓缓扫过亭内。她的视线落在了博古架上。那里,原本摆放着一支通体莹白、雕琢着九凤衔珠的羊脂玉簪。那是去年她生辰,皇帝亲自命尚功局督造的,极尽精巧华美。她曾爱不释手。此刻,那支玉簪……不见了。她心中猛地一空。一个画面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昨日,她心神不宁地在殿中踱步,失手打翻了妆奁。那支心爱的玉簪跌落在地,“啪”的一声脆响,断成了两截!宫人们吓得跪了一地。当时她看着那断成两截、失去所有光泽的玉簪,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心脏,仿佛某种维系着她这锦绣世界的丝线,也随之彻底断裂了。“簪子……断了……”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李隆基和高力士都听到了,却不知如何回应。亭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杨玉环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空荡荡的发髻。指尖冰凉。她仿佛又听到了宫墙外那流民幼童临死前凄厉的哭嚎,看到了自己那只受惊的“雪狮子”钻过狗洞逃走的白影……所有的幻梦,所有的繁华,所有的恩宠,都在这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那支断掉的玉簪面前,化作了冰冷的尘埃。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无声地滑过苍白的面颊,滴落在月白色的宫装前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绝望的湿痕。马嵬驿那棵老槐树的阴影,仿佛已在不远处无声地摇曳。天倾万物塌潼关方向传来的沉闷轰鸣,如同悬在头顶的巨斧,终于斩落!宣阳坊“暖胃居”低矮的门板被猛地拉开,带进一股裹挟着灰黑色雪沫的、更加刺骨的寒风。云十三娘瘦削的身影立在门口,素色的棉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她脸上那劫后余生的平静已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取代。身后,阿福紧紧抱着那个小小的、打满补丁的蓝布包袱,里面是仅剩的几件单衣和那枚冰冷的开元通宝,小脸冻得发青,眼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走!”云十三娘的声音嘶哑而短促,不容置疑。她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尊在巷口风雪中凝固的、独臂妇人的“石像”——此刻,那身影已被厚厚的黑雪掩埋了大半,只露出半张空洞死寂的脸和那只依旧僵硬地攥着弓臂的手。离开长安。这是唯一的生路。再留下去,不是冻饿而死,就是被即将涌入的叛军铁蹄碾碎,或是被城中彻底疯狂的乱民撕碎。她们刚踏出几步,巷子深处幽暗的角落里,一个身影如同受惊的野兔般猛地窜出,又瑟缩地停下。是那个被独臂妇人射伤小腿的流民!他拖着一条血迹斑斑、冻得乌紫的伤腿,脸上混杂着巨大的痛苦、饥饿和对云十三娘的畏惧,眼神却死死盯着阿福怀里的包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吃……吃的……给我……不然……一起死!”云十三娘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她反手从阿福的包袱里摸索出那枚冰冷的开元通宝,看也不看,用尽全力朝着巷子另一头、靠近坊墙的、被黑雪覆盖的垃圾堆猛地掷去!铜钱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消失在厚厚的雪层中。“钱!有钱!”流民眼中贪婪的红光瞬间被点燃!他发出嗬嗬的怪叫,不顾腿上的剧痛,连滚爬爬、手脚并用地扑向垃圾堆,疯狂地用双手刨挖着肮脏冰冷的积雪,寻找那枚可能换取一口活命粮的铜钱!云十三娘一把抓住阿福冰凉的手腕,再不迟疑,拉着他,如同两道融入风雪的单薄影子,朝着与那疯狂流民相反、通往坊外荒野的偏僻后巷方向,疾步而去。身后,流民绝望而疯狂的刨挖声和呜咽,很快被呼啸的风雪吞没。破败的土地庙在身后缩成一个模糊的黑点,很快消失在灰黑色的雪幕中。魏慕白抱着怀中昏睡的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长安城东南郊外荒芜的田埂上。脚下的冻土坚硬如铁,残存的秸秆茬子如同锋利的匕首,刺穿着他早已磨破的软靴底,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渗着血水的脚印。寒风卷着雪沫,无情地抽打着他裸露在外的脸颊和脖颈,带走最后一丝体温。饥饿像一把冰冷的锉刀,反复刮擦着他的胃壁和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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