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孩子体温低得吓人,呼吸微弱,小脸青紫。魏慕白只能将他紧紧贴在自己尚有余温的胸口,用那件污秽的锦袍尽可能裹紧。那方染血的、属于杨府的丝帕早已被风雪浸透,失去了最后一点保暖的作用。为什么要带着他?这个念头无数次在魏慕白濒临崩溃的边缘浮现。袖中那柄康萨的匕首,冰冷而沉重,如同一个诱惑——一个结束这沉重负担、换取自己一线生机的诱惑。每一次孩子微弱的呻吟,都像在拷问他的灵魂。远处,长安城的方向,火光冲天!即使隔着厚重的雪幕,也能看到东市、西市甚至靠近皇城的几个里坊上空,翻滚着浓黑的烟柱!隐隐传来的,不再是混乱的喧嚣,而是此起彼伏、充满暴戾的喊杀声、哭嚎声和房屋倒塌的轰鸣!那是秩序彻底崩塌、人性之恶在绝望中彻底释放的地狱景象!潼关失守的消息,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引爆了这座末日之都!魏慕白望着那片燃烧的天空,心中一片冰冷。杨府……怕是早已化为灰烬了吧?他低头看着怀中孩子苍白的小脸。这个小小的生命,是那场大火唯一的遗存?还是……自己走向毁灭的枷锁?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轮碾压冻土的刺耳声响,由远及近!不是溃兵,也不是叛军!只见一支规模不大却异常精悍的骑队,护卫着几辆装饰低调却用料考究的青篷马车,正沿着一条偏僻的小道,朝着与长安城相反的方向仓皇疾驰!车帘紧闭,但车辙深陷,显然载着重物。骑手们神色紧张,不断回望长安城冲天的火光,鞭子抽得马臀啪啪作响,催促着加快速度。是逃亡的权贵!而且看方向,是往蜀中!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魏慕白混乱的脑海!把孩子交给他们!这些权贵虽然仓皇,但护卫精良,车上必有食物药品!孩子跟着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自己……或许也能趁机……他几乎是本能地抱着孩子,踉跄着冲向道路中央,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喊道:“停车!求贵人救命!救救这个孩子!”疾驰的车队被这突然冲出的拦路者吓了一跳!为首骑士猛地勒住缰绳,健马人立而起,发出愤怒的嘶鸣!后面的马车也险险刹住。“找死吗?!”骑士怒喝,手中马鞭高高扬起,作势欲抽。“何事喧哗?”中间一辆马车的车帘被一只保养得宜、戴着翡翠扳指的手微微掀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双带着疲惫、惊惶却依旧难掩上位者倨傲的眼睛。声音低沉,带着浓重的关陇口音。魏慕白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扑到车辕旁,举起怀中气息奄奄的孩子,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哀求:“贵人!行行好!救救这孩子!他是……他是无辜的!长安城已成人间地狱!求贵人带他走!给他一条活路!”他不敢提杨府,只求对方能看在稚子无辜的份上施以援手。车帘缝隙后的眼睛冷漠地扫了一眼魏慕白怀中那裹在污秽锦袍里、小脸青紫的孩子,又扫了一眼魏慕白身上那件同样污秽不堪、却依旧能看出上好质地的靛青色锦袍和他脸上被冻裂的伤口。那眼神中没有怜悯,只有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哪家的?”车中人冷冷地问。“是……是……”魏慕白语塞,心脏狂跳。“哼。”车中人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显然将魏慕白当成了想攀附的破落子弟或是趁乱拐带孩童的歹人,“自身难保,还管他人死活?滚开!别挡道!再纠缠,休怪刀剑无眼!”车帘“唰”地落下,隔绝了最后一丝希望。“听到没有!滚!”为首骑士的马鞭带着风声,狠狠抽在魏慕白脚边的冻土上,溅起冰冷的雪泥!车队不再停留,绕过呆立当场的魏慕白,扬起一片肮脏的雪尘,绝尘而去,迅速消失在通往蜀道的风雪深处。魏慕白抱着孩子,僵立在冰冷的荒野中,如同被遗弃的破败木偶。寒风吹透了他单薄的衣衫,也吹透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对人性善意的奢望。权贵们的马车里,或许正温着热酒,燃着暖炉,装着价值连城的珍宝,却容不下一个濒死孩童的方寸之地!孩子的身体在他怀中越来越冷。魏慕白低下头,看着那张青紫的小脸,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混合着绝望和自嘲的荒谬感攫住了他。他为了这点可笑的良知,放弃了扔掉这负担的机会,抱着他在冻土上跋涉,甚至差点被流民杀死……到头来,却连一点微末的施舍都求不到!这乱世,容不下书生,更容不下无用的善心!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长安城方向那片越来越亮的、燃烧的天空。冲天的火光映照着他布满血丝、却不再有丝毫迷茫的眼睛。那火光中,有“醉太平”被查封时猩红的封条,有杨府书房里被污毁的贺表,有破庙里流民濒死的眼神,更有此刻权贵马车绝尘而去的背影……所有的一切,都在那火光中扭曲、燃烧、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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