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明子妈揉着眼睛不吭声,明子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望着门外发呆。晚上,亮亮娘躺在炕上,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典田卖地这条路,一定不能走,可出路又在哪里呢?她一遍遍地掰起指头,掐算着家里的全部物件,包括炕上的,地下的,窑里的,窑外的,墙头搁的,壁上挂的,缸里装的,囤里盛的,一切的一切,凡是能够想得到的地方,一点儿不漏,都细细过了一遍筛子,能值点钱换得些许粮食的竟然没有一件。她不得不把唯一的指望放在明子的身上。与其待在家里挨饿,可不可以叫明子娃出去揽长工呢?对,明子娘觉得这倒是一条活路。明子已经是半大不小的后生了,打发出去揽工,既能挣得几个工钱,又可省出一张嘴来,这两年难关过去了,地也能保得住,总比现在典田卖地要划算。明子在滴水井上听到大家伙说,白龙镇有几家财主要新修宅院,正需要匠人小工,有的说,咱不能在家里干熬着,不如出去多少挣几个活钱来,至少可以混个肚子吧。明子动了心,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打算也到白龙镇去揽工,于是没了心思继续耗在这里接水,假说家里急着用水,把只接了大半桶的水给另一个桶里匀了一半,快步挑了回去。明子兴冲冲地跟奶奶和他娘讲了刚才从井边听到的那些话,说自己也想去试试看。他奶他娘听了,都觉得这确是个好机会,但又担心明子年龄小,肩膀嫩,吃不了这碗饭。他奶说,圈窑修宅子,我晓得,都是些青壮劳力才能干的活儿,不是挖土打夯,就是背石头砌墙,最轻的活儿,就算是担水合泥吧,那也得跑上跑下,够累人的,不晓得明子能不能拿得下来?他娘也担心,做这种活,没个好身坯子,是撑不下来的,可不像拦羊放牛,就算再劳累吧,也是有底儿的,伤不着人的根本。明子心想,再不能跟爷爷那样,整日里愁着,熬着,一天到晚地扒土坷垃,没完没了地祈雨了,甚都不顶。我得出去,要到外面闯闯去,只要离开了这个穷家,离开了李家老庄,兴许还能有口饭吃,有条活路。他虽毫无把握但却鼓起勇气说:“你们放心,没事,我已经是后生了,大工我做不了,小工我保准行!”他爷正为一家人的生计犯愁着,听了这个消息,脸上立刻泛起了喜色,说:“是这么,我看明子你可以出去试试,光脚不怕穿鞋的,揽到了更好,揽不到也折不了本,混口饭吃也行。”很快,一家人为明子出门揽工忙乎开了。他娘连明达夜,给他洗了衣服,见膝盖和胳膊肘几个地方原有的补丁破了,又细针密线打了两块补丁,还给他的那双旧鞋钉了掌子,包了鞋头和后帮。他奶特意蒸了几个比平常好点的草籽榆皮面窝窝头,给他当作路途的干粮。想着明子的肩膀嫩,又翻腾出他爷的一副旧垫肩,千安万顿让他挑担子时务必戴上。明子的心情更是激动,恨不得即刻就能赶到白龙镇,马上找到个饭碗,或多或少再挣点儿钱回来,解解家里的燃眉之急;但想着自己出去揽工以后,扔下了家里担水劈柴的活计,觉得不大放心;可再一想,也没得办法,毕竟出去揽工也是为了全家的生活。趁着还有点儿时间,明子光着膀子抡起板斧,“咔嚓咔嚓”劈了一筐子硬柴,塞进了柴仓。他娘说,明子你就别管这些了,最好找个人把头剃剃吧,头发长了。明子说没事,我想到井上再挑担水去。他娘说,不用操心,有我和莲莲呢。他爷本想让明子和庄里出去揽工的人结个伴,可明子说不用,一个人的饭碗几个人抢,反倒活难揽。他爷琢磨了半天又想起,出门了嘛,该给孙子起个大名才是,老叫小名不好。他爷带着明子找到上庄的一位老先生,请他给明子起个官名。这位老先生问过明子的生辰八字,想了想说,娃的小名叫“明子”,把“明子”二字调过来,天明的“明”改成顺民的“民”,就叫李子民吧,迩个都讲究起带“子”的名字,子文子武子良子丞子丹子善等等,听着都儒雅讲究。他爷觉得,“子民”的意思倒蛮好,可就是有点文绉绉的,不大像是庄户人家子弟的名字,可又没好意思说不合适,出了门问明子怎么样,明子腼腆一笑“成,有个名字叫就是了。”这天一大早,明子挎了个包袱去了白龙镇。路上一拨接一拨的人,步行的,赶牲灵的,挑担子的,背行囊的,提筐挎蓝的,牵羊抱鸡的,拖儿带女的,讨吃要饭的,不断向着白龙镇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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