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镇每月逢五和十遇集,明子忽然想起,哦,今儿是三月二十八,白龙镇该是遇集呀;遇集更好,兴许活还能好找。“但愿能碰上好运气!”明子心里这样期待着,加快脚步一连超过了好几拨人,急匆匆的样子好像有要事在身,甚至让人觉得这娃大概是急着到镇上抓药寻医生去的。白龙镇南门外,驴市,炭市,人市,鬼市,各成一坨。明子来到人市一看,只见市场里两侧站着的,靠墙蹲着的,台阶上坐着的,黑压压的人足有三四百号,而且还在不断地涌来。一看这阵势,明子心里嘀咕,糟了,这么多的人在这里,能揽得到活吗?越看越觉得不像村里人传的那样,出门上路时满怀希望的心情随之忐忑起来。明子找了个靠边的地方蹲了下来,想先缓口气,然后再打问有没有雇主用人。刚蹲下不一会儿,忽见前面好多人一拥而上,把一个戴瓜皮帽的人围了起来,只听那人大声喊道:“挖地基,圈窑的地基,谁愿意就跟我走?只管饭,没工钱!”一听是“只管饭,没工钱”,好多人失望地散了开来。那人又喊了几声,已然没人应雇,就在这人扭头要离开的时候,一帮人又喊道,我去!我也去!那人看了一眼,见这些人黄皮蜡瘦的样儿,说:“算了吧,我们东家的那活儿,你们怕是拿不下来。”明子初来乍到,对白龙镇揽工市场的行情一头雾水,他不解地问旁边的一个年龄稍长点的人,怎么能“只管饭,不给工钱”呢?这人看了看明子,说:“你是刚来的吧?”明子点头说是。“唉人贱了,活得连个牲口都不如,骡子马都有人抢着要。”这人告诉明子,他已经在这里守待半个来月了,没看见几个揽到活的。身体好的都想多挣几个工钱,光管饭的活不愿意去;而年大体弱的呢,不要工钱也没得人要。明子一听,顿时心里凉了半截儿。旁边几个人正凑在一起悄声聊着闲话,明子听见他们说,最近“红”的又闹起来了,城里的学校都不上课了;好多地方刷出了红标,又要开始闹红哩。明子知道,他们说的“闹红”,就是共产党领着穷人造反,抗捐抗税,早两年他在白龙镇街上就看过“红标”,听过“闹红”的宣传,好多人抡着胳膊大声喊:“天下穷人是一家,团结起来打天下”!“打土豪,分田地,穷人要当先锋军”!听到共产党又要大闹的消息,明子暗自叫好起来:闹吧,闹得越大越好!不闹,哪能有穷人的活路?明子真想问,哪儿能找到共产党?可他不敢,他知道这种话别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告诉他的,背地里悄悄说兴许还可能。受到眼前情景的触动,明子真盼望眼前能突然冒出来个共产党,拉起杆子一声吼,把他和弟兄们全都招到队伍里去,骑马挎枪打天下,就像《说唐》里的瓦岗军一样。不过,这种念头在明子的脑海里出现的时间极其短暂,像闪电一样,因为眼前的现实容不得他沉浸在这种美好的向往之中,当务之急是,他必须尽快揽到活,找到个饭碗。他心里盘算,或许是南门口这里揽工的人太多,厮守在这里没多大希望,应该到别的地方去看看。明子进了南门,见了店铺就问要不要人,长工短工,零工散工,干什么都行。但问遍了一道街,得到的回答全都让他失望,有的竟然只是瞥他一眼,连句话都懒得回他。明子站在街心十字,望着来来往往赶集的人,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往哪儿走才好?头顶炎炎烈日,眼前一片茫然,肚子饥肠辘辘嗓子干得冒烟,明子长这么大,头一次感受到了出门揽工的艰难。尽管如此,明子并没有灰心,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他暗自鼓劲,既然出了门,就要耐得住性子,哪怕是磨破鞋底子也得找。他又朝东街走去,挨着门店打听,依然没什么活揽。无奈,他找了个有荫晾的地方坐下,掏出一个窝头,掰了一半干嚼起来。哪料想,没等得他啃第二口,一个饿汉猛地冲了过来,一把夺走了他手中的窝窝头,撒腿便跑。明子气火了,紧追不舍,就在快要抓住的一瞬间,饿汉见势不妙,将那半块窝窝头扔在了街边的泔水沟。明子拽住“咚”地给了他一拳,骂道:“强盗!你还是不是人,讨吃也得张口啊,哪能明抢?”那饿汉有五十来岁,趴在地上直喊:“小老子啊,饶了我吧,饿啊,我饿啊,我两天没吃一口饭了。”趁明子不注意,转身捡起那半块窝头,一把塞进了嘴里。看见这般,明子忽然生出几分同情,他边从布兜里掏着窝头,边喊道:“你过来,我这还有,给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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