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天气,李福成的脸色更加凄苦起来。“唉,实在是你说的,我刚从地里回来,一眼看到底,夏田肯定是没甚指望了;按说,旱一年是常有的,旱两年也能扛得住,可怎么说也不能四五年连轴旱,不落一场好雨的吧?这天一漫间造上怪了,我们活了这把子年岁,哪见过这么大的旱灾?世事无常,天有异象,老天爷嫌上人了。”“是啊,老哥你说的没错,上苍要收人哩,迩个不光是人嫌人,连老天爷也嫌上这茬子人了,这年成跌的真是太大了,几辈人都没见过。”高忠义告诉李福成,他们高家沟前后庄五十来户人家,眼下能揭开锅的没几家。前一向,庄里好多老婆老汉拉扯着娃娃们走了几十个,四处讨吃要饭去了,好几个半道上得了病,把命丢在了外面。听他们说周围能进得了门的,都是些连糠菜也不够吃的贫寒人家,想给也给不了几口吃食;可富家大户呢,家家都有恶狗把门,凶得像虎狼,有的还有保丁爪牙,见寻吃的多了就放枪放铳子的,没办法啊,都不晓得该往哪儿走了呢。李福成联想起了清朝同治年间的那次饥荒。同治年那时,还有个左宗棠大人善后,帮老百姓开了些义仓,放了些赈粮,免了些税役,迩个指望谁去?旧个再怎么说山高皇帝远,总还有个皇帝管着的吧,迩个呢,这捐那税的,比九里山都重,就这么还不行,驴日的们想怎么轧榨就怎么轧榨,连后三辈儿的税都在催着要,穷百姓还有什么活路呢。苦啊,面朝黄土背朝天,没明没黑在地里刨,天下再没有比庄稼人命苦的了。想到这里,李福成长叹了一口气:“唉,还能有什么好法子呢,咱受苦人除了天照应,还能指望谁?”高忠义眼泪扑簌起来了,说:“我看么,迩个怕也只有一条路,祈祷苍天龙王爷快落雨了!苍天龙王爷要是一直掐住咱庄稼人的脖子不放,那就完了,只能是死路一条了……”“忠义啊,”李福成见高忠义眼泪扑簌的,强打精神安慰说,“话又说回来,迩个就是再难,咱们也得扛住,扛不住也得硬撑着,这个穷家么,还指望着我们来当主心骨,我们倒下了,还能再指靠上谁呢,是不是你说?”高忠义看了一眼门外,压低了声音,说:“老哥啊,这儿没有外人,我才敢说这个话。迩个的官家,根本指望不上了,时下的社会,可恶到了极点!你不看看,官家跟虎狼一样,恨不得把老百姓的血肉吃光喝尽,再敲碎骨头榨干髓!你再看,那个姓靖的道台老儿,为筹他狗日们的军饷,还在变着法子要这个捐,加那个税。最近听说又增加了十来项,什么棺材税、坟头税、清乡修寨购买枪支捐,连卖儿卖女也得捐,还要对半的捐,你说这社会成了什么了?”高忠义长叹一声说,事到如今,我看咱庄稼人么,也再寻不上个什么好法子了,只有给苍天龙王爷磕头祷告这一条路了。李福成何尝不清楚这些。老天不睁眼,官府不管百姓的死活,惟一盼着能祈来场好雨,四海龙王也纹丝不动,不肯施救万民,庄稼人还能怎样?极度痛苦而又无奈的李福成欲哭无泪,握着烟袋的手颤抖不已。不过,禀性坚韧的他很快又刚强起来,对于神灵的笃信,也给了他继续执着祈雨的信念,他对高忠义说:“既是这样,那咱就下恒心,一谱真心再好好求告天神龙王爷吧!”高忠义听了眼前一亮:“对嘛,我这回来,也就是为了这个事。”高忠义补充道,老哥,我琢磨着,这回我们祈雨,一定得把阵势闹得大大的,要把咱这里的八大庙会,所有的天神龙王,全都请起来;你是白龙庙的会长,你挑这个头,名正言顺;只要我们一谱真心,万民祈祷,我就不相信天神龙王爷不开恩?“你说的也是。这几年我们闹祈雨,总是一庄一会的,阵势是不怎么大,这么祈雨,救小灾还罢了,救大灾怕是不行。”可是,李福成也担心,这几年天候无常,若是这回再把周围几十里的天神龙王一起请驾起来,兴师动众一场,天神龙王们依旧两眼紧闭,滴雨不落,哪又该如何给大家伙交代了呢?再说,如今人多嘴杂,我一个白龙庙的会长,好不好搬动人家其他几个庙会的人呢?经过一番权衡,李福成下定了决心:“祈!不但要祈,咱还要把阵势闹大,惊天动地!”当下,李福成叫来了户里的侄子李续仁。李福成把想法说给了李续仁,让他写上几封邀帖,分头送给周围几个庙会的会长,邀请诸位会长乡贤,于五月十三日上午聚会白龙庙执事堂,共商祈雨降旱魔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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