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这是儿子出生时,那时还没过世的妻子,找人借了诗词的书,翻了两天,本想起个“金”“玉”镶边的富贵名字,可妻子的目光,却停在那一页、那一行。“你看,”她指着一句诗。“声冠亿斯年”。他们查了书,“斯年”,有两个意思,一是“这一年”;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很多很多年。富啊贵啊,于是都放一旁,他们定了这两个字。只愿儿能长命百岁,愿他们一家长长久久。可妻子先走了一步,她日夜操劳,累垮在厂子里。认尸时,他看见妻子粗糙的手指上,发着紫。他一个人养大了儿子,也没有再找人。直到2023那一年,也是他最骄傲这一年。他还记得那天他在三轮车上,摆摊卖的草莓那天北市细雨裹着些尘,在半空里,像织了层灰蒙蒙的纱。他的草莓一个挨一个,摞在车厢中央。雨水顺着车篷往下淌,他心里却塞着希望。像那些草莓,在污泥、湿泞、日晒雨淋里,终于熬到了这一天。然后,他接到了学校的电话。冲到医院后,三轮车就这样被他扔在了门口。他们对他说,儿子走得急,送医时已经没了呼吸。认尸的细节,他已经一片模糊,就记得儿子的手指,和妻子一样,都是那样的紫。他闹了,他不信。他疯了,他崩溃,可眼泪都没出来。直到走出医院,他才看见,那下了半天的雨,把他的草莓通通泡烂了。原来熟透了,也并不完全是一颗果子的最后一步。也可能只留下一地的红,一地的烂。此刻灯光明朗,杨斯年的笑在遗照里分明。“我记得这是师兄的本子。”一个青年喃喃,“还是我们当时从学校帮忙收拾的。”程叶点点头,“这本子,我刚进来时,只匆匆扫了一眼。因为发现了杨先生的遗照,而没能来得及细看。但我记得这一页……”她快速翻到后面。日期从一月,跳到了六月。六月八日。本子里,掉出来个发黄的信封。“这是……”毕然疑惑地跟上来。夹着信封的这一页,写了好些话。字迹工整、笔笔用心。毕然在后面,杨大爷和程叶遮挡了大部分的内容。他只能隐约看见开头第一行写着:“爸,对不起。我骗了你……”骗?杨师兄会怎么骗自己的父亲?六月八日,是杨师兄出事的日子。毕然心中不由一沉:据今晚得到的信息来说,杨师兄生前压力大,过得难。有没有可能,杨师兄的去世,不是因为疾病突发,而是因为……毕然心中起了不好的猜测——而杨大爷已经接近疯癫的神智,又能接受这事实吗?令人窒息的沉默。直到“啪”一声,杨大爷手中电棍,颓然跌落在地。“傻。”杨大爷长长叹了口气,几乎瘫坐在一旁。毕然有些不明所以。这真是杨师兄的绝笔信?他急急走上前,想要确认——他怕杨大爷马上就该送医,预防惨剧。“爸,对不起。我骗了你。”他匆匆往下看——“今天我拿你身份证,说是替你手机换套餐,其实是去了银行。“我以你的名义,替你办了张银行卡。以后只要你拿你的身份证去柜台,就能启用这张卡。我在里面为你存了一笔钱。“这些年,我虽然在读研读博,但靠着导师介绍,我也在校外找了不少活儿,零零总总攒了些钱。还有你这些年硬塞给我的钱,我都没怎么动,我知道,以你这人的性子,这笔钱如果直接交给你,你肯定又要花回我身上,干脆这一回,我替你做好决定。“这笔钱,不是用来买房的。你总以为我想在北市攒套房子。其实北市也好,老家也好,我更希望你能对自己好点。这些年,你总对我说,家里祖祖辈辈,没出过大学生,希望我圆你们这个梦。“可我很早就知道,大学这个梦,你当年差点就圆了。“是我高中时,妈偷偷告诉我的。她说那年我三岁,你自学报考,被大学录取了。可因为我查出了先天性的心脏病,为了给我做手术,你跟妈倾家荡产。你……也没读成你想读的书。“那时我就想,好好读书,以后挣钱了,要好好报答你们。“但我没能来得及,妈先走了一步,她没有先心病,却因为过劳而心梗,这多讽刺啊!我总在想,死的难道不该是我?“但这些年,你干的都是粗活、脏活、累活。前两年,你跟我说,搬东西体力跟不上了,只能摆摊卖水果。爸,你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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