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于辩解,不想让阿容误会自己。可松闻猝不及防地在里间嚎了一嗓子,打断了郑钰的解释。屋内人声混杂,在廊下听不真切。薛蕴容扭过头向里看,却完全看不见越承昀。犹豫了一瞬,轻轻推开了郑钰伸出的手:“兄长,我先去看看。”她走得急,完全没有留意到郑钰眼中的失落与绝望。医官们见她靠近,纷纷让出一条道,薛蕴容终于瞧见了话题中心之人。越承昀端坐着,衣衫松垮几乎半搭在右半边身子上,露出线条流畅的肩颈与左臂。左臂伤口已被白纱裹住,从外看不出异样,料想血已止住。见薛蕴容来了,甚至还扯起一抹微笑。“殿下,万幸啊,驸马并未伤到筋骨。”年长些的医官先道出了结论,“只是划的深了,又刚好在先前的伤口上,才会血流不止,不过眼下已无大碍。”“只是一月内,驸马左臂都不能提重物,要好好修养。”见薛蕴容目光仍落在自己左臂上,面色苍白的越承昀右手成拳抵住嘴边低咳了两声:“阿容不必忧心……兄长也不是有意的。”动作不大,却牵扯到了伤口,引得他指尖发颤,却仍对她笑着:“这伤不碍事。”几个医官在身后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驸马竟还有这般面孔?分明刚刚连缝合伤口时都面不改色,此刻却……“到底发生何事了?你来说。”薛蕴容看着站在一旁六神无主的松闻,索性指了郑钰身后跟着的侍从作答。秋眠见状,笑着请几位医官前去偏厅喝茶,匆匆带着外人离开了,前厅顿时只剩这几人。被点到的侍从扑通一声伏趴在地,回想起在侯府所见,犹豫片刻终于开口:“禀殿下,一个时辰前……”一个时辰前——越承昀将郑钰送来的泥塑娃娃收入盒中,带着满车的洛阳名酒去了宣平侯府。女使上完茶便离开了。主子们在屋内说话,松闻便与郑钰的贴身侍从立在廊外。郑钰见到越承昀时还有些意外。先前他是故意送去那泥偶,亦是故意将此物交给那不开窍的女使,甚至刻意说出了那番话。只是没想到越承昀如此沉不住气,竟真的找上门来了。思及此,他的视线落在打转的茶叶上,等待越承昀先开口。他们二人从未在私下有过来往,怎料越承昀只是在一旁品茶:“兄长这茶不错。”听见他如此称呼自己,郑钰便感到一阵恶心,耐心终于告罄:“你来此到底有何事?”“这便是兄长的不是了。”越承昀不紧不慢地又饮了一口茶,“我替阿容在洛阳精心挑选了这些酒,想着路途遥远,又忧心兄长惦记着,于是刚回建康便马不停蹄地送来。”“阿容今日有事,我与她夫妻一体,理应分忧。”轻描淡写说出这几句话,越承昀心中发笑。郑钰用泥偶来膈应他,他为何不能还击?刻意放缓的“夫妻一体”几字越发刺耳,郑钰几乎搬出毕生涵养才压住怒火:“那便多谢了。眼下酒也送到了,你该回了。”说罢,起身便欲送客。越承昀也不欲多做停留,如今没说几句郑钰便被气成这样,倒是怪了。若是传入阿容耳中,被有心人歪曲,他还要费力解释。只是快到门口时,他似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兄长送来的泥塑娃娃,我在三年前曾见过。那物件被压在某个箱底,倒还真是不起眼。”“你只不过与我有几分相像罢了,得意什么?若没了这张脸,若非陛下推举寒门,凭你也配沾染明月?”郑钰突然将手中茶盏重重砸在小几上,越承昀前进的步子一顿。“我与她的情谊丝毫做不了假,你以为阿容因为什么注意到你,还不是因为!”“什么情谊,兄妹之情?”听见身后近乎绝望的声音,越承昀转过身,故作惊讶。“至于脸,因为脸又如何,我比你年轻啊,”他上下扫了一眼郑钰,眸中尽是挑衅,“这便是我的运道,你奈我何?”“我才是阿容的枕边人,而你,永远是我们夫妻最敬重的兄长。”他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郑钰听清他的讥讽之意。“你恬不知耻!”郑钰气急。越承昀冷冷看向他。谁要听郑钰胡扯,如今站在阿容身边的只有自己。他要做的,只是在往后的日子里让阿容只在意他,旁人说什么都不要紧。思及此,他提步便走。屋内的动静过大,廊下的二人几乎紧紧贴在了门边,只等主子一声呼喊。可下一瞬——“小侯爷竟突然抽出了立架上的长剑,将驸马砍伤了……”地上的侍从低声说完,不敢瞧自家侯爷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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