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一次同时笑了。突斤“啧啧”连声:“我就知道!”安禄山初时不解,但他瞥见狸奴骤变的神情,亦已领会。蕃族武人很少嫁娶汉人,通常不是与自己部族的人通婚,便是与其他蕃部的男女结亲。胡人女郎嫁给奚族男子,并无不妥。安禄山乐见麾下部众彼此联姻,笑道:“这有何难?待我回了河北,召他来说此事。”他喜好邀买人心,熟知各位心腹大将的家事,暗道:“何六是何千年的养女,我听说何千年向来不大偏爱这孩子。为辅忠勇过人,又是我的假子,将来必是一员大将。这孩子不会有更好的婚事了,何千年没有不愿意的道理。”谈笑之间,他就要将狸奴的婚事定下。狸奴急得站起,叫道:“将军!”安禄山诧道:“怎么?”“我……”狸奴吐出一个“我”字,再无一言。安禄山善养精兵,安抚民众,在河北百姓心中宛如天神。他又常用祆教仪轨造势,每逢节日,必精心预备牲牢,使巫师击鼓、歌舞,他自己身着胡服,坐在高床之上,燃起香料,罗列奇珍,令百名教徒侍奉左右,其他人则在床下跪拜,共向胡天祝祷祈福。胡天是光明之神,安禄山的名字在胡语中有“光明”之意,借此取信胡人教众,倒也相宜。因此,在狸奴的眼中,安禄山远远不止是河北长官,何况,她的父亲还是他的副将。她无法违拗安禄山。“何六娘一个女郎家,怎好当众与男人谈论自身的婚事?阿耶改日单独与何将军商定罢。”安庆宗笑道。张忠志抿了抿唇,垂头道:“我不该提起此事。将军只当我没说罢。”安禄山又是怜惜,又是愕然,不解张忠志素来稳重自持,何以竟至如此。他是三镇长官,军务公务烦剧无比,但好奇男女情事,亦是人之常情:“何六,以为辅的勇武,你尚且看不入眼,那你喜欢什么人哪?只管告诉我,我为你做主。我们九姓胡人先母而后父,与汉人不一样,胡人女郎也不受汉人的那些约束,你不必羞涩。”堂中一片静寂,落针可闻。能振英等人虽知狸奴和河西那位掌书记过从甚密,却没人当真。狸奴周身汗湿,紧紧咬着下唇,嗫嚅道:“我……我没有……”她再天真也明白,安将军对仇敌从不留情。譬如,他那年假意宴请契丹首领,却在谈笑间下毒鸩杀他们百十人,一一斩首。倘使她向安将军承认自己爱慕哥舒翰的属官,想来轻则受数十鞭笞,重则为他斥逐,只能回到河北。到时,阿耶岂不厌弃阿娘?安禄山笑问:“那你为何不……”“阿耶!”安庆宗冷然打断,“何六娘没想好,你逼迫她作什么?”众人均是一怔。安庆宗审慎知机,从来不说多余的话,况且张忠志是皇帝亲选的射生子弟,每日出入禁中,陪伴陛下,于安家而言,远比狸奴这个女郎要紧。他去年还对张忠志说过“你想要她,我父亲可以为你主持”,今日又为何径行阻挠?安禄山没料到长子突然驳斥自己,沉了脸色:“大郎你说什么?”安庆宗将手中的青绿釉划花瓷碗放到案上。他心情激荡,双手发颤,碗底碰撞几案,发出长长一声脆响。他捂着嘴,咳了几下,才道:“男女间倘若情意不谐,强求又有何用?我来到长安后,读了几卷汉人的诗书。《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的母亲命她嫁给太守的儿子,她宁可投水自尽,也不肯再嫁,又是为什么?”“你尽说些什么疯迷的话?”安禄山皱眉,“近来你的病更重了么?”安庆宗平淡道:“我的病更重了,可是我为什么得病,阿耶你不知道么?契苾娘子一个外人尚且能够一眼看出我有疾在身,这又是谁的过错?”他的病明面上说是虚劳之症,实是数年前受安禄山妾室段氏所害。段氏见儿子安庆恩为安禄山所偏爱,生出取嗣子安庆宗而代之的野心,在他饮食中下了毒药,幸而安庆宗的手下及时察觉。但段氏受宠,安禄山将安庆宗与他母亲康氏送到长安,便不复提起此事。堂中诸人大多隐约听过这件秘事,见安庆宗当众揭破,都恨不得捂住双耳。狸奴却松了一口气。安禄山冷着脸不作声,安庆宗又道:“我是你的长子,来西京做人质,是我该做的。纵然举步维艰,我总归没有怨言。但我阿母有什么过错?她枉为你原配,却不受你喜爱。所以我才说,男女间情意不谐,何必强求?”“陛下封你母亲做了国夫人,一衣一食无不精细奢靡,她又有什么不快活?”安禄山怒道。“段氏也是国夫人!”安庆宗高声道,“汉人说妻者齐也,男子的正妻只能有一人。阿耶却为妻和妾求得一般的封号,连累我阿母听了命妇们多少讥嘲,阿耶可知道?她是胡人,又是河北的平民,几曾懂得京中贵人们那些礼节?前几日她入宫赴宴,受杨国忠娘子裴氏诘难,命妇们只管攀附宰相夫人,无不附和,独有广平王妃崔氏替她说了两句话。这些事,阿耶又晓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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