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炎将女供养人手中的灯盏勾勒完毕,僧人才启齿道:“今日是正月初四,檀越不在家中陪伴令尊,却来我们寺里画壁,实在……檀越的敬佛之心,实在笃诚。”他的父亲,也只许他做这一件事了。杨炎凝视着女供养人的面容,没有答话。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颈上,渐次上移,到她小巧的下颌,再到嘴唇、鼻梁……最后是她的眼眸。他忽而转身,走到一旁的画案边,排开各色颜料,调弄许久。直到佛堂内光线暗得已经不适于作画,他才放下手,颓然自语:“都不像。”僧人望向画案,挑起了眉。案头的纸上,一块块调了许多颜色,或者说……一种颜色。——蓝色。深深浅浅的蓝色。“都不像。”杨炎重复,“我得寻瑟瑟来。”“瑟瑟?”僧人稍有难色,“檀越是要用瑟瑟画佛陀身后的光焰么?”他听闻,在西域的佛寺里,画师们有时会用瑟瑟来画佛陀的头光或背光。但瑟瑟在西域已是价比黄金,到了中土更是珍贵,僧人不知他们寺中是否备有。“只有瑟瑟,是了,要石国出产的瑟瑟。”“石国的瑟瑟?”“最好的瑟瑟……才最像。”(45)天宝十五载正月十三日至十五日(一)恰如郁妍所说,一旦过了卢氏,狸奴便不必担心自己为官军所获,盖因潼关以东直至洛阳的道路,几乎尽在叛军掌控之中。她在卢氏附近上了船,洛水上行舟极快,一两日就到了东都。狸奴在定鼎门前站住。定鼎门是东都的南门,论尊贵,论气派,当然不如长安那座拥有五个门洞的明德门,挂着她养父头颅的明德门。“你有过所么?”城门口的士卒问她。两名士卒一个是胡人,另一个看面貌像是汉人或契丹人。狸奴摘下那顶面纱已刮破了一小半的帷帽,用胡语向那名胡人士卒道:“我没有。我是何将军家的六娘子——何千年的女儿。”胡人士卒一怔,仔细看了她几眼,便去禀告上官。她总算又能不遮不掩,大声说出自己的身份了。狸奴眯起眼睛,微微仰头,透过门洞望向面前贯穿城郭的南北大街。定鼎门街很长,尽头是一座高耸宏丽的城楼,当是东都的皇城。再向北,就是一片算不得高迥的山峦了。“那是邙山罢?我没来过东都,但是我们曾经取道邙山,看着很像……据说邙山是最好的葬所。”她用汉话问剩下的那名士卒。她的确没进过洛阳城。三年前她从幽州随贡物进京时,渡过孟津的河阳桥后,绕洛城而过,到了长安。“正是邙山。”那名士卒道,“小娘子,可不能说‘东都’了。洛城就是国都,‘东都’是范阳。”“唔……”是了,如今洛阳是大燕的国都。安将军节度河北十余载,幽州范阳郡是他起家的所在。他自然要将范阳封为大燕的东都。胡人士卒引着一名校尉匆匆而来。狸奴不认得那校尉,校尉却向她一叉手,神情殷勤,说是几年前在河北军中远远见过她与薛嵩。因此识得何六娘的相貌,言语间又责备那士卒失礼于何将军的女儿。狸奴听到薛嵩的名字,展颜而笑:“我好久没有薛四的消息了,他……”才要细问,校尉赔着笑打断她:“不是某不想与何六娘说,只是中桥上此刻有大事,某不敢误了何六娘观看。”“什么?”“城中的民人都去了,何将军的家人也在那里呢。”校尉咧嘴笑了,从狸奴手里接过马缰,引她上马。“家人?”阿娘呢?阿娘也在洛阳?!狸奴懵懵懂懂上了马,沿着定鼎门街一路飞驰。长安的朱雀天街过分宽阔,定鼎门街则窄得多,道路两侧皆有水渠。黄土筑成的坊墙,映射白亮日光的渠水,一并在她的余光里不住后退,成为两道黄与白的幻影。马蹄下尘土飞起,又落入渠水,漾起看不见的细小波纹。“谁人在城中纵马!”巡街的兵士拦路呵斥。校尉骑马跟在狸奴身后,扬声道:“这是故何将军家的六娘子,要去中桥哩!”兵士脸色一变,向狸奴行了个礼,不再拦阻。狸奴没有探究他们的古怪举动,只求尽快见到阿娘,不停催促身下的咄陆。不一刻,她到了洛河边,见得一座石脚木梁、气象宏阔的长桥,翻身便欲下马。“不是这里,这是天津桥!”校尉指引她折向东面。“洛阳城里的桥可真多。幽州没有这么多,长安没有,雍县也……”狸奴喃喃,忽然闭上了嘴。他此时还在家乡雍县的罢?过两日就是上元节了,今年的上元,或许不会如往年一般热闹了。他会陪着父亲出门游赏吗?或者,他父亲想给他娶一位又好看又通诗书的望族女郎。那么,也许会叫他在上元节与她见上一面?去年他说,上元节的时候想买焦槌给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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