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杨兄……你也知这是上元佳节,为何苛责儿郎?”吕逸人劝解道。吕十一娘一顾杨炎,眸光流转:“公南兄给我讲了好多故事呢,杨公不要责备公南兄可好?”耳中又是那种长安仕女故作娇态的声气,杨炎只觉得街旁的灯炬刺眼极了。他微一阖目,旋又睁开,想说两句转圜的话,却说不出来。(50)天宝十五载正月十三日至十五日(六)“阿娘,我们今晚出门看灯,我穿这件袍子好?还是穿这件?”狸奴自己拿了一件烟色的狩猎纹锦袍,她身后的婢女则抱了一件联珠对鹿纹织锦袍子,并两只蓝绢刺绣手套。安氏叹气道:“都是男人穿的纹样……你也二十岁了,怎么穿衣比往日还随意。”“这些可都是陛下赐给我的!再说,像男子一样威武,难道不好?也不对,我可比男子威武。幽州的男人多了,有几个的气力比我大?”“陛下又不止赐了这些。”上阵打仗也不是气力够大就能赢,但妇人不想反驳女儿,拎起一条大红色的印花罗裙,“这件不好么?你不是最爱穿红色么?”“今天不想穿。”狸奴笑道,换上了那件狩猎纹的袍子,又在锦袍外头披上貂裘,对镜自照。妇人见女儿将旧的貂裘穿在安禄山所赐的锦袍之外,犹豫片刻,轻声道:“我听说薛四郎还没成婚呢。”狸奴将头发打散了,叫婢女帮她梳成男子的式样:“薛四没成婚,有什么奇怪的?我们幽州的女郎又不是瞎子。”“你和薛四从小就在一处玩,怎好说这话,寒了人的心。”狸奴鼓起嘴:“交情归交情,道理归道理。倘或有一天他遭逢大难,我丢了性命也要救他,这是交情。他日日和狎邪女子厮混,没有哪个女郎想要这样的夫婿,这是道理。”“胡天庇佑。”妇人连忙向天祝祷,又责备她,“什么‘遭逢大难’‘丢了性命’的话,万万不能再说。”“知道了知道了。小时候就有相师说薛四是长寿之相,必定一世顺遂,他哪里有什么要我救的危难?我不过是说两句好话,显得我重仁义罢了。哪怕他在这里,我也是一样取笑他,反正他打不过我。”狸奴嬉笑。母女俩正说着,何万年走了进来,满面喜色:“宫中来了人,说陛下有命,要你即刻入宫,今晚与晋王殿下和几位近臣一起,随陛下登楼观灯!”狸奴怔住了:“可,可我……”“连我都不敢肖想这般殊荣,这可是兄长身死换来的殊荣!陛下哀怜我们家,特地给你一个女子这样的恩遇,你有甚不足?”何万年皱眉道。“可我原本要和阿娘一同观灯的……”狸奴嗫嚅。“你阿娘自有我来陪,你快快换了衣服入宫罢。”宫中的中使传了话,又送来今夜要穿的衣履和饰物:波斯银盒里盛着水晶串珠项链和金钗,新制成的绛色锦靴大小合宜,紫罗襦轻如烟雾,红绮长裙上缀着无数颗细小的金珠,连成四瓣花朵之形,每朵花外侧又钉了一圈珍珠,金珠和珍珠映着窗外的雪光,光彩流溢。狸奴信手抚摩那条长裙,悄然叹气,挂起笑容:“那……有劳叔父好生看顾阿娘。”她从未穿过这么华美的裙子。越耀目的红,就越像鲜血。她在卧室里换上了红裙,踏上了同色的锦靴,一瞬间疑心自己浴身于血池,濯足于血海。她不能忘却袁履谦和颜杲卿的血肉。直到登上应天门楼的那一刻,狸奴似乎仍然没有清醒过来。她的前边是达奚珣、严庄张忠志等数位重要的文臣武将。然后是晋王安庆绪和他的弟弟们,再往前才是安禄山魁伟肥壮的身影,和立在他身侧的段皇后。安禄山面对着下方的洛阳城郭,高声说了些话,语调慷慨雄浑,但她并没有听。她看见洛城南面的伊水在月下蜿蜒流淌,水面光辉灿烂,一如银河;她看见灯光点缀城池,亮如星子,时明时灭亦如星子。她听见有人吹笛,气流在经霜的笛膜上鼓荡出锐而长的乐声,掩去了某一位在乱中失去儿子的洛阳老妇的悲泣,又唤起了街头某一位河北武士隐约的不安。她听见北风的呼啸,妓馆的琵琶声,灯炬燃烧的爆裂声。她嗅到灯油的烟气,段皇后身上的脂粉气,还有——冷冽的柑橘香气。不,她没有嗅到。她的心里,另有一个小小的她,在这洛阳宫城的最高处,用力痛哭起来了。举头见月,不见长安。长安的灯光,与昨日的灯光差相仿佛。灯光里的人,心境亦与昨日仿佛。“……张子寿公为人刚直,自然极好。裴子焕公也很好,不过裴公更喜欢用心于财赋和漕运之类事务。”吕十一娘正在和杨炎闲谈本朝的几位宰相。言辞之中,显然佩服张九龄多于裴耀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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