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知道?”安禄山斜睨她。“薛四郎的祖父薛大将军病逝前一年……”狸奴瞟了瞟薛嵩,不着痕迹地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仍在云州征战,取得大捷。薛四郎最是追慕薛大将军,自幼立誓要效仿祖父,愈老愈勇。”她说得坦然,安禄山俨然也听得随意,点评道:“才多大年纪,已经想到晚年的事了。”“女子十几岁时就担忧来日年老色衰,失去丈夫的喜爱。男子未雨绸缪,不是也很寻常吗?”狸奴一撇嘴,半真半假。安禄山放声大笑:“那到了我今日的年纪,又当如何?”薛嵩的心又高悬起来了。张忠志抿紧了唇。“陛下是天神,寻常男子的那些苦恼……与陛下没有干系。”她这句倒是纯然出于一腔真心。安禄山沉吟片刻,目光转向薛嵩:“那就依为辅说的,将薛四郎擢为恒阳军副使。你年纪轻,有些人未必服你,端看你自家的本事了。你回了河北,要多用心用力,不要辜负为辅的举荐,和何六娘的信重。”薛嵩伏地道:“是。嵩必不负陛下,亦不负……”话音微微一顿,“张将军和何六娘的举荐。”狸奴连忙一同谢恩。安禄山道:“他受了拔擢,你谢什么?你不是他的姊妹,也不是他的娘子。”“与薛四郎不相干。陛下肯听我说话,还信我的话,我就该谢陛下。”狸奴老实道。张忠志笑道:“那我也要谢陛下的恩信。”几人退到殿门口,弯腰穿上靴子。宦官李猪儿托着食盒走过,狸奴起身时不经意间撞了他一下。李猪儿喉间发出一个极低的嘶声,在门上靠了一靠,才稳住身体。狸奴压低了嗓子连声道歉,李猪儿摇头示意无妨,径自入殿去了。“我去禁苑里射猎。”张忠志抬脸,仰视天空。他的话里似乎没有邀她和薛嵩同往的意思。但狸奴和他相熟,并未多想:“薛四你去吗?”薛嵩向张忠志一礼,再次道谢:“多谢张将军推举。”迟疑了数息,才对狸奴道:“我当尽快回河北,到常山熟悉恒阳军的境况。今日下午我收了行李,明日就走罢。”“是了,该当如此。”狸奴连连颔首。她敛了裙裾,对张忠志道:“多谢为辅兄举荐薛四。”说完了,她却又想起安禄山方才的那句“你谢什么”,轻轻一咳,遮掩着道:“我虽然和薛四要好,可也猜不到他此时有多欢喜呢。”张忠志从内侍手中接过胡禄,将胡禄系在腰间的带扣上,又从虎皮弓弢中取出角弓,一边给角弓上弦,一边淡然道:“不必客气,都是为了陛下用人罢了。”向右出了丽景门,穿过凋敝的上阳宫,是东周王城在洛阳的故址,冷硬的黄土地面上,城墙和沟洫的遗迹历历可见。再沿着洛河走上几步,便到了西苑。洛阳的禁苑不如长安,但苑里也饲有各色飞禽走兽,供皇家和受宠的臣子们射猎。但眼下,苑中其实没有多少活物:那一日叛军攻入洛阳,四座城门都破了,封常清且战且败,且战且退,最终推翻禁苑西墙,一路西奔,撤到陕州,与高仙芝回守潼关。苑墙倒了,苑中的走兽自然四处遁逸,散入原野。张忠志翻身上马。角弓尖锐鸣响之际,长箭划破湛碧的晴空,一只乌鸦随即掉了下来。禁苑林木间的鸟儿纷纷受惊,展翼飞起,又接连坠落。冬日的暖阳下,血滴从毛羽间沁出,在枯草间泛起暗红的光泽,又很快在冷风中凝结。从虎牢到洛阳,他始终是前锋。故此,上月攻入洛阳的那一日,他亦到过这里。封常清所部“官军”皆是新募的兵,未经训练,根本不敢面对刀矢。他们逃窜的样子,和此刻仓惶逃逸的飞鸟像极了!一箭又一箭。例无虚发。这才是——这才该是……男儿要做的事。而至于……他又取了一支箭,搭在弦上。这是他胡禄中的最后一支箭。他瞄准了一只白鸟。那只鸟羽翼丰盈,白得出奇,朝着太阳高飞而去,身影轻健无匹,身影灿然耀目。他的喉结微微动了动。弓弦颤动,羽箭直追那道闪光的白练。——她的身子,也有这样白的罢?电光石火之间,那支羽箭尚未碰上白鸟,就被另一支飞来的长箭劈成了两半。白鸟嘹唳一声,振翅飞走。张忠志回过头,冷冷望着不远处驰来的那名骑士。“他们说你举荐了薛四。”突斤收了弓,大声道。“是。”“薛四哪里比得上我?是骑射?是在军中的年月?还是和你的交情?”突斤质问,“我和你一同在战场上搏命,有多少回了!”张忠志不作声,直到突斤的火气越来越大,几乎按捺不了,他才答道:“薛四郎的父亲生前做过恒州刺史,他少年时在那边杀过敌。”恒州就是常山郡,“常山也罢,恒阳军也罢,他比你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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