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播浅浅挑眉。“儿子年轻,应当及早为国尽忠。”杨炎笑了,“既然父亲厌憎胡人,儿子就回到军幕中,随着王师攻讨逆胡罢。”(55)天宝十五载正月十七日狸奴一觉睡到中午。她近几日所历的太多:目睹颜家、袁家众人被寸磔,入宫拜见安禄山、献上安庆宗的遗骨,与母亲相见,上元观灯、重遇薛嵩,昨日又去了一趟城南的伊阙……连她自己都忘了,她抵达洛城,不过是四天前的事。她揉着眼,坐在榻上发怔了近一刻钟,才算是真正醒了,叫侍女道:“去问一问,薛四起了未。”薛家在洛阳有宅院,但多年未经整饬,不便居住,狸奴就叫薛嵩住在她家里。“张将军来过,叫薛四郎跟着他走了,说是进宫去见陛下。”侍女答道。“进宫?”狸奴抹了把脸,跳下地:“给我梳头。”“你也要进宫?”妇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是。”狸奴从箧里翻出一条紫罗裙,匆匆穿上,“我还没和阿娘说罢?十五夜观灯之后,陛下给了恩命,允我随时入宫。”她原没打算经常用这道恩命,但陛下如今性情急躁,薛四又不熟谙陛下的近况,万一……“你待薛四这么好,不怕来日的夫婿生气?”妇人将一张胡饼撕成小块,趁侍女给狸奴梳妆的空子,送到她嘴里。镜子里,狸奴两只眼睛骨碌碌乱转,嘴巴鼓得像猿猴,将一小块寸许大的面饼,生生嚼出了风雷怒吼的气势。妇人不理她,又道:“我一个深宅妇人,不识得什么人。但我想,陛下看重的武将里,总有几个能与你匹配的罢?一个男子,只要自家本领够大,性子又不差,就……”“‘人尽夫也,父一而已’?我在汉人的典籍里读到过。”狸奴嬉笑。某日她在杨炎处借了一卷《左传》,翻开就看到了这两句。她问清其意,直是乐不可支:“父亲只有一个,丈夫却不妨换来换去,世间的未婚男子都可做丈夫——本来就是这样嘛!后来的人说女子要从一而终,委实太蠢。”“若要奉行这个道理……”杨炎无奈,“妻……亦可随意更换了。‘妻者齐也’,便成了虚话。”“但是这世间,妻易夫往往比夫易妻难得多。”“是。”“如果夫可以任意易妻,妻可以任意易夫,我看这也很好。”狸奴总结道。“……你究竟是希望世间的女子都能任意易夫,还是……你自己想做任意易夫的那个?”“……”狸奴微闭双目,任侍女为她画眉,耳中听见母亲的声音:“正是。”安氏的汉语不甚纯熟,想了一会才明白,“可以做夫婿的男子很多,能供给衣食,待你不坏,便足够了。要是他的部众多,军功大,就更……”“河北的武将里,带兵最多、本领最大的,就是陛下。”狸奴施罢脂粉,作出一番惊天之论,将妇人未尽的言语都噎了回去,蹦跳着出了门,“要嫁就嫁最大的英雄!”妇人目送她的背影,一时啼笑皆非,过了片刻,神色忽转凝重,吩咐道:“郎主回家时,请他到后堂来。”她想,昨日试探薛四郎,果然是错了。“……说来,你的身世,与张献诚相似。”狸奴被叫入殿中时,恰巧听见安禄山道。张献诚?她脚下一顿,旋即加快了步子,上前跪倒:“陛下,薛四郎和张太守固然有相似之处,可是不相似的地方更多哩。”她语气明快,笑意脆甜,宛如闲话家事一般。殿中的宫人们殊少见到有人在安禄山面前放肆若此,吓得屏住气息。听安禄山话里似要将薛嵩与张献诚相比,薛嵩出了一身的汗,此际闻得狸奴的话,后背又叠了一层汗。旁边的张忠志张口欲言,安禄山却一挥手,只对狸奴道:“你说。”“薛四郎的父亲做过幽州节帅,张太守的父亲也做过我们幽州的节帅,正是薛公的后任。以此而言,薛四郎和张太守身世相似。”狸奴先补全了安禄山方才的话头,又笑道,“但是我听说,张太守一直是文官,既不喜爱骑射,也不长于兵略,带兵上阵时,不免有些……为难。”“你寻了这两个字,也不容易。”“我们都深知陛下重情念旧,感念张公的旧恩,故而格外优待张太守。况且他又是陛下亲自任命的郡守,我妄自谈论已是僭越,又怎能随口褒贬?”安禄山忍不住笑了,一拍几案:“你好好说话!”狸奴缩了缩脖子:“上月张太守围困饶阳城,得知李光弼引步骑一万出井陉关,便骇得解了饶阳之围,连夜遁走,致使颜杲卿……”安禄山听到颜杲卿的姓名,淡淡哼了一声。狸奴舔了两下嘴唇,续道:“……轻易入城,害得我们一度失了河北十七郡。幸亏史思明将军智勇过人,将这些州郡夺了回来,重围饶阳。我不敢说薛四郎在张太守的位子上,就能挡得住朔方的精兵。但我知道,薛四郎绝非临阵脱逃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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