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宿妓家?借此自污?”她睁大了眼睛。“你别生气。”契苾苦笑道,“男子常常如此。”但狸奴当真没生气。她只是翻来覆去地思索,留宿妓家是不是一件使男子欢悦非常的事情?妓女会做些什么事使他们欢悦?有什么事是妓女会做,而她不会做的?但诚如圣人所云,思而不学则殆,她空想了一天,毫无所得,便去问她母亲,妇人自然叫她住嘴。她又去妓馆,妓馆的女子们将她赶了出来。她有意问经常流连妓家的薛四,但又觉得将这种事写在纸上不大合宜。于是她一大早到了禁苑里,来寻契苾。曙色初现的时分,契苾已在训练舞象了。那些舞象身躯庞大,却很温驯,也听她驱遣,跟着她的哨声和手势,时奔时住,又卷起鼻子做出各种姿态。狸奴远远站在林间,观看了小半刻钟,心里忽地一沉。看得越久,她越相信自己的猜度。“契苾姊姊,你为什么要教舞象奔跑,教它们用鼻子扔石头?”狸奴分开树枝,缓缓走到契苾身后。“舞象不是只要行走和起舞就够了么……也要学这些么?”契苾身形一滞,没有回头。狸奴瞥见,她乌黑的发髻上,凝着未干的露水。“姊姊起得好早啊。”狸奴叹道。几片泛黄的树叶刚刚落下,又为初秋的晨风所挟,翻卷着飘走了,只在地面上擦出一点轻微的响声。“姊姊要训练舞象,令它们在宫宴上刺杀陛下吗?”(67)至德元载八月十七日(上)“六娘子快梳妆罢,郎主催过几回了。”“叫他自家先走啊!”狸奴用锦衾盖着脸,大声道。“今日安娘子也要一同入宫赴宴的。”“……那就让他们先走。我晚一些再去。”提到母亲,狸奴的声气好了几分。她坐起,赤着双脚下了地,叹着气打开门,将端着水盆和眉黛、胭脂的侍女们放了进来。“六娘子受陛下喜爱,时刻都能进宫,才连宫宴也不稀罕呢。”侍女打趣。狸奴端坐在案前任由她们涂画,闻言欲待反驳,然而侍女又道:“六娘子别说话呀。嘴唇一动,颊上的胭脂可也涂不匀了。”狸奴闭上眼睛,没什么心思看镜中的自己。这场宫宴,原本是一件好事。陛下身体似乎不甚安健,不肯临朝视事,且前几日史思明将军攻克九门,那么以此为由设一场宫宴,诸位将领得以见一见陛下,也不算坏。但……一想到宫宴,她就想到舞象和舞马。契苾姊姊要害陛下,她又不能让旁人知道,便寻了一个由头,将契苾姊姊关在另一处,改叫旁人驯马驯象。她能怎么办呢。“六娘子不要叹气了,至多再过半刻就好了。”侍女安抚道。狸奴继续闭着眼。窗子打开了,秋日上午的空气格外明冽,轻风里裹着一股幽幽的松树冷香。她略略恍惚,随即明白那是案上墨锭的香气。这墨竟馥烈如斯!也难怪薛四在信里问她这墨是哪里来的,又取笑她不学无术,不配用如此好墨。她气坏了,又不得不暗暗承认,当日若是潜心向杨炎学习,大约不至于还要受薛四那浑人的讥嘲。“那是什么墨啊?”狸奴随口问道。一名侍女想了想,答道:“那枚墨锭,奴家是从这宅院的后堂寻出来的,箧上写了‘松心墨上党’几个字。不过,奴家识字很少,不晓得看错了没有。”狸奴颔首。这里原是大将军阿史那忠的宅院,有些珍贵物事只怕是那时候剩下来的。不过……“松心墨不是很有名吗?”薛四虽是武人之后,但自幼读书,也通文墨。他告诉过她,松心墨质坚如玉,细致润泽甲于天下,香气亦甚独特。这回他如何又不认得了?“奴家不识字,但听从前的主人说过,松心墨贵比黄金,其中潞州上党郡产的松心墨最贵重,因为潞州和易州的松树最好。”另一个侍女道。“唔……”狸奴应了一声,旋即从案前站了起来。一名侍女手持玉梳,正在替狸奴梳头。孰料她忽然起身,侍女收手不及,梳齿直划过狸奴的太阳穴和右颊,留了一道长长的红痕。侍女惊得丢掉玉梳,连声告罪:“六娘子,奴家该死!”狸奴握紧了拳。上党!她竟忘了,上党!就如哥舒翰讲过的那样,常山有李光弼,颍川有来瑱,南阳有鲁炅,东平有李祗。她设法托人逐一问过了,但是上党有程千里!她竟忘了!一时她不知该诧异为何薛嵩知道杨炎在上党,还是该生气自己没有及早懂得薛嵩的言外之意。他们的书信是随着军书一起送的,多半要受检视,薛嵩无法直说,而是婉言暗示,实在是可以想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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