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歪着头,思考了一会,说道:“我听说,诸葛亮的兄长诸葛瑾生子不举。所谓不举,要么是杀了那孩儿,要么是将孩儿送给旁人抚育罢?”杨炎微微一怔。狸奴并不解释她是从哥舒翰的口中听到这段史事的,只继续问道:“诸葛瑾不是汉人吗?”“诸葛瑾丧妻之后,不肯续娶。他有一个爱妾,但又不愿叫妾室生下孩儿,分走亡妻所出子女的名分和宠爱。所以纵使这名爱妾生了孩儿,他也……”杨炎说不下去了,狸奴摇摇头:“我若是那侍妾,拼了性命也要手刃他。”然而当时的人恰因诸葛瑾不举子,而赞美他德行纯洁、为人笃慎。杨炎思及此处,忽觉这件事似乎确与胡汉之别无关。他重新想了片刻,诚恳道:“你说你打算生了我的孩儿,与薛四郎一起养,甚至说……你来寻我,也是听了他的话。我一时觉得……薛四郎于你而言,更加亲厚。于我,你只想求……一夕之欢。我就……”“自然不是!你怎么能这样想!”狸奴驳斥道。“是,我明白,这件事上,男子……”“我求也求的是数夕之欢,不,夕夕之欢。”“……”“咳咳……”空城计余威仍在,狸奴正色道:“南边的歌子,唱什么‘侬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又什么‘长江不应满,是侬泪成许’。但我们北地唱的是,郎不念女、不可与力——男子不喜爱我,我便不勉强。”杨炎才要出声,狸奴摆手:“我原本只是不愿使你有负累。我喜爱你,这是真心的,求……咳,更……咳,也是真心的。但我不愿见你因此受累。哪怕你来日不喜欢我,哪怕我们来日不在一处,我仍能独自……”“谁说我来日不喜欢你?谁说我们来日不在一处?”“你……”狸奴苦笑,将“父亲”两字吞了回去。杨炎微一沉吟,摸了摸她的头:“到时告诉你。”他收到广平王妃那份大礼之后,已给父亲写了信。(75)至德元载九月初一雨势较昨夜更急了。杨炎从厢房走到正堂,收起蓬伞,立在檐下叩门。门在他面前打开,充盈室内的炭火热气扑了出来,将身体周遭的寒气倒逼回去,两相交激,令他打了个寒噤。他脱下靴子,背对着她掩上门,眉头拧紧了。这场雨只消再下一二日,田里的菽粟多半难保。暴雨遭逢深秋,比酷暑时的水患更难应对,农人捱着积水的刺骨寒意收取禾稼,又要生病。到时艰难的又岂止募粮?乡民的生计都……“我昨夜说过了,你要是不想与我一起睡,不如我去那边睡,我比你耐寒。”狸奴一边抱怨,一边抓住杨炎的手臂,将他拉到炭盆前的坐裀上。杨炎这才回过神来,收束心思。大雨一刻不停,他忧虑也无用,倒不若专心陪她坐一阵子。暴雨无法消弭烦恼,却能隔绝之,冻结之。外面的天地远了,世间一时唯有这张芙蓉般的净白脸庞。下一瞬,他瞪了一眼这张好看的脸:“不要说不该说的话。”狸奴笑嘻嘻挤到他身边坐下,递给他一只蒸饼。她的身上暖融融的,热意混着浅淡的香气,暖得放肆,香得放肆。杨炎忽觉口中有些发干。他垂眸,就着热酪,几口吃完了蒸饼,突兀地起身:“我看你整日心浮气躁。”走到东侧放书的架子上,抽出一轴书,“来,读陶渊明的诗文,静心养气。”这座小院平素用来招待因公务而暂留县廨的官员,架上的书不多,有两卷陶令的诗文,他昨日有所留意。两人分执两端,展开书卷。“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开卷便是这首诗,杨炎念了两句就顿住了。狸奴继续读了下去:“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你瞧,陶渊明也叫我们珍爱光阴呢,‘得欢当作乐’。”最末两字,她咬得极重。“……”杨炎悻悻取了另一卷,“作乐就罢了。你只会作乱。”她仰着脸叫屈:“我又不曾碰你,又不曾抱你,安坐在这里,怎么又作乱了?”杨炎心道,她这个人坐在他身边,什么也不消做,就已经是作乱了。幸而,这一卷是《归去来兮辞》并序,他素所熟谙。这篇小赋,哪一句都读不出半点旖旎的意味,最适合平乱息心。——平她的乱,息他的心。他假公济私,她懵懵懂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他押着她,研读坟典似的,一字一字细读了半篇,半个上午也就过去了。狸奴喝了一口水,目光落在下面那两句“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上,稍稍一滞,问道:“你想做一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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