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平日里长得好,但火势来时,连那般壮丽的邺城也能毁掉,何况一株野草。浮萍在水中看似随意摇摆,实则,浮浮沉沉,都是随水的心意罢了。“有时,我当真觉得……没意思。”那几颗花朵似乎很快就要焚尽了,越来越香,越来越香。杨炎终于说道:“我自然盼你留下来,和我在一起。但是,纵使你不留在我这里,纵使……我只将我自己当作你的友人,当作你的兄长……我也希望,你暂且不要回河北了。”她席地坐下,望着他吐字艰涩的嘴唇。“你去别的地方,去南方,去河西,甚至安西、大宛,都可以。你四处走一走,等你年纪大一些,还想回故乡的话,再回去也不迟。”“你是说……”“如果你始终自觉亏欠那位张兄,难以释怀,那也可以回去。倘若你选了这条路,你便再也不要多虑,不要时时怀着愧疚感激之心,只管好生待他。他后来不曾逼迫你,可见……他是爱重你的。”杨炎揉她的头发,“还有,你不蠢。我见过军中的男子们打架。蠢人没法打架,不是打不中,就是失手打死人。”她垂头想了想,酸楚地笑了,伸出两只手捧住他的脸。“不回河北,也有道理。但我猜,我如今就算想回去,也不能回去了。”“是我害……”她察觉他的嘴唇在发抖,将手指按了上去:“不是。安将军死前,曾经叫我想做甚么,就去做甚么。我来寻你,恰恰是因为,我当时很想很想做一件我能自己做主的事。为此而死,也不是不可以。”“我……”“这回我若是死了,你可不能轻生。你得料理我的后事。”她说,“你们汉人,做不了胡人剔骨而葬的事情,你应当也不肯让野狗吃掉我的皮肉。你把我烧了罢,骨殖……嗯,一半送回河北,交给我母亲。我对不起她。她不喜欢你,你当设法求得她谅解。另一半么,你以后出去做官,觉得哪里景致好,就埋在哪里。”“你儿子还在侍奉汤药,那个颜尚书却留他们在颜家过夜?”封玉山站在杨播面前,冷声追问。杨播微微皱眉,苦笑道:“我也不明白。说不定……当真是谈得投机。”“你别忘了……”封玉山斜睨他,“他请他们二人去做客的时候,我也在院子里。我瞧见他的脸色了。他与何六娘有过节?他自己好像不认得何六娘,那就是他家与她有过节?”“我不知道。封五郎,他毕竟是尚书,我们暂时不……”“尚书?尚书又怎么样?我家里没有旁人了,就算是皇帝来了,也只能杀得了我一个人,我有甚么好怕的?你不要以为我不清楚你的心思。皇帝才给你封了官,颜尚书不能伤皇帝的脸面,也奈何不了你和你的儿子,但是害她却不难。你不打算救她,是不是?你打算顺水推船……是不是?!”杨播一时语塞。封玉山又踏上一步,死死瞪着对面的老者:“她要是出了事,我必定让你儿子立时为你守丧……不,我必定将你们窝藏叛贼的事闹出去,叫你的儿子也活不了,叫你杨家再也没有后人,叫你们死了也没人烧纸钱,我却不过赔上一条贱命,委实不亏。”“封……封五郎。”杨播退后半步,牙齿竟有些打颤,“你不要急。我……没有打算不救她。”“你根本不知道,她为了你的儿子,放弃了哪……”封玉山蓦然顿住,抓起老者前胸的衣襟,“去救她。去求人救她。”(146)至德二载闰八月二日至闰八月二十七日(上)“今天是某些人的,明天不是任何人的;就像一名妓女,她不是任何男人的。”他们在颜家过了两日,每天只是闲谈,谁也不提三日后的事情。这天上午,狸奴念了两句胡人的俗语。杨炎听得入神,沉吟片刻才道:“这话是说,今日有些人占尽时势,但明日的时势又是如何,明日的时势偏向哪些人,尚不可知。”“是了。”“这几句话真有趣。在我们眼中,时势便是天意,人力难违、至高至重。而胡人却敢将它比作微贱的妓女。天意之变幻无常,便如娼家之迎来送往。有趣,有趣。”杨炎反复玩味,赞叹几声。她凑到他脸边,笑盈盈道:“明天我的命是谁的,我不晓得,但今天,我可是你的。”杨炎瞥见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又要做坏事了。他略不自在,向后挪了挪:“你别闹。我在……”他在等一封书信。倘使那封书信及时到了,他们大约就能幸免。“我明天也许要死,你今天还不肯让我高兴吗?”她皱起鼻子,“‘大夫巡麦陇,处子习桑间。若非由一箭,谁能为解颜?’我不开心,要你的‘箭’来为我‘解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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