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试着弯了弯手指,手指兀自抖得厉害,动弹不得。张忠志一抬手,扯开了她的外袍。她的白色衫子果然也划破了,破裂处沁出几片血色。他拈起衫子的下摆,和里头的诃子一并卷了上去。她由胸到腹的这一段窈窕身躯,便袒露在太行山中的秋风里。他跪在她身边,循着她洁白皮肉上的殷红伤痕,一寸一寸看过去。她确实伤得不重。冬日里衣袍厚重,且老虎垂死之际力道已衰,爪甲入肉很浅,只有几处略深,伤口边缘的皮肉稍有一点翻卷。他几乎连气也不敢喘,细细看到最下方,见那一道爪痕的末端,恰巧连上了她腰侧的一小块陈旧伤痕。张忠志猛地掩上她的衫子。可是,在衣衫重新覆住她身躯之前的一刹那,已经有两滴热泪落在了那块旧伤上。他手忙脚乱地给她拢好外衣,眼泪却再也止不住了。“你回来作甚么……”他泣不成声,话不成句,“你怎么又回来了!我讨厌你。你走了就走了,怎么又要回来……你一回到河北就要受伤!不是受伤,就是受害!在行唐,在幽州,如今又……在洛阳时,是严庄他们害你……你怎么又回来!我恨你!你又受伤了!你叫我先走,你疯了么!”他的眼泪一滴滴掉在她的衣襟上,又默然滑落,坠入尘土。“我实在不晓得我哪里错了。”他吞了两下,欲将泪水咽回去,自然都是徒劳,喉间又苦又涩,“我有时回想,好像我哪里都错了。我喜欢你……可是我怎么做都是错的。我喜欢你,我……你知道不知道……我……真是可笑。我这三十几年……”一发不可收拾。——当真不可收拾。“嗳呀……”狸奴的手臂终于恢复了三四分知觉。她费力地举手,一点点拭去他脸上的汗水和泪水,又拂掉他衣上的半枚落叶:“没事,没事……没事。我都知道。我都明白的。”她的手指贴近他脸颊的时候,张忠志便不自觉地俯低了身子。她擦完了,话也说完了,可他更加委屈了。他瞪着她,说道:“你不明白。我讨厌你。”狸奴笑了起来:“不成。我不讨厌你,你也不能讨厌我。”她看了看他的眼睛,倾身过去,亲上了他的额头。她凑近时,张忠志其实想要避开。他不清楚她要做甚么。他只是——他只是恍惚觉得,倘若让她凑近自己,或许就会生出一些……一些他无法掌控的事。一些……从此改变他们的事。但他原本也无法掌控,不是么?于是他索性停在原地,任由她的唇点在自己的额上。她的唇很软。那个吻很轻。只像是……只像是行军途中,林间小憩时,偶有一片花瓣飘落到脸上。他茫然看她,看她的脸,看她小巧的下颌和嘴唇,看她的蓝眼睛。他仿佛不认识她了。这一刻……她像他三十岁去世的母亲,像他八岁夭亡的妹妹。像他十五岁打马疾驰时路边的一朵野花,像他二十二岁弯弓射雕时余光里闪过的一只小豹子。(158)至德二载九月二十八日至十月四日(七)“有一句话……到了今日,问与不问,也没多大分别。但我还是想问。”“嗯?”她的手还在发颤。他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里。“倘使当日你在幽州时,不曾遇到史家的那件惨事,你也会走么?”狸奴略一低头,继而抬脸。这件事,不独他一个人思考过……不独他一个人在苦痛中思考过。“不会。”她的眼神和他的眼神在日影里交汇。“如果没有那件事,我应当不至于逃走。”“凝碧池宫宴那日之后,我很想逃走。所以我逃走了,去上党找他。幽州的那件事之后,我更想逃走了。我的家乡变成那副模样……我很害怕。不……我更害怕的是,我的家乡,或许从来都是那副模样。”“我又觉得,我凭借你的恩惠,才能活下来。我就生自己的气,也生你的气。可你又待我很好……我无法自处。我……为辅……哥哥……”她忽然哽咽,也握紧他的手。“是我太软弱了。我对不起你。”“没事。我也明白。”他用另一只手替她束好衣带,拂掉她衣角的尘灰。“我只想着自己,没有问过你。凝碧池那一日,你亲手杀了雷兄。你比我更难受,心里更苦。对不对?”张忠志的手一顿。他敛眸,望着黄土地面:“我没想那么多……没敢想那么多。我当时只想尽快了结。”“了结?”“带兵作战,不能不果决。面对他,更不能不果决。”是“他”。不是“陛下”,也不是“太上皇”,不是“安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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