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意外的是,蔺迟玄竟然没有缠绵病榻,而是在床下支了个小木桌,坐在地上喝酒。他今日把头发梳了起来,一根深色旧木簪紧紧束在头顶。虽然人瘦得厉害,但那张常年被遮住的侧脸终于露出了冷硬的曲线。杯中酒空了,他伸手去拿桌上的长颈酒壶,满是褐斑的手不受控制地晃动着,好一会儿,才像捏住人的脖颈一样,稳稳地抓住了酒壶。“燕淮,怎么那么久才来。”“…属下武功尽失,行动不便,并非刻意来迟,请主上恕罪。”蔺迟玄没有发怒,只是带着浓浓酒气开了口,“好,过来坐。”燕淮站了好一会儿,才在一个远离他的位置,跪了下来,“…是。”蔺迟玄慢慢把杯子举到嘴边,杯沿碰到下唇时,喉结就剧烈地滚动着。他呛到了,一阵绵长的咳嗽声后,他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朝燕淮招了招手,“别跪着,过来给我倒酒。”燕淮低头称是,面无表情地膝行到他身边,拿起了酒壶。蔺迟玄看着他倒酒,看着完全没了内力,又一身伤的燕淮。酒线有点晃,洒了许多在桌面上。在燕淮白着脸请罪时,蔺迟玄托住了他的身体,叹了声,“坐下来吧,燕淮,不怪你。”燕淮愈发惶恐,不明白蔺迟玄为何突然转变态度。见燕淮一叩不起,蔺迟玄扯了扯嘴角,又颤巍巍地给自己添了一杯酒。“燕淮,”蔺迟玄的声音很哑,喉咙像是被烈酒烧穿,“我知道你起了二心,背叛了我。”他打断燕淮的求饶,含糊道:“我今天叫你来,不是为了责怪你。”“……我知道,你们肯定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要这样对待少宗主。”蔺迟玄仰头喝下一杯酒,指节用力到发白。他深吸一口气,那气吸得又深又慢,胸口起伏明显。“燕淮,你现在看到的蔺怀钦,早就不是当初的蔺怀钦了,这只是个躯壳。我真正的儿子,早就死在了不知道哪一个酗酒过多的夜晚。”过于可怖的信息量让燕淮面上满是惊愕,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主上、您说什么?”“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他猛地偏过头,用拳头死死抵住嘴唇,肩膀剧烈耸动了两下,压下去一串咳嗽。“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如果真是我儿子,我又怎么会拼了我这条命,也要将他置于死地?”蔺迟玄悲戚地看着燕淮,嶙峋的手指放在他的肩膀上,“燕淮,这夜泉宗是我一手创立,要我怎么甘心把这么大的基业,传到一个跟我没有半点关系的陌生人手上?”燕淮怔怔地看着他。他猛地转回头,那双被酒气熏得血红的眼睛,死死钉在燕淮脸上,里面翻滚着刻骨的痛苦和疯狂的不甘。“燕淮,你是影卫出身,对细节最是敏感。你好好想想,有人能一夜之间,从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变得如此心机深沉吗?”燕淮浑身一颤,蔺迟玄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脑海。影四刺杀后仍能存活且得到重用;被扔进刑房的影九脱胎换骨;以前避他不及的影七更是,恨不得黏在他腿上。以往绝不会正眼看自己的蔺怀钦,更是屡次关心自己的伤势,甚至明明在能了结他性命的时候,依旧给他治疗。看到燕淮面上的悚然,蔺迟玄眼中的恶意一闪而过。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悲怆的控诉,“燕淮,你以为你背叛的仅仅是我蔺迟玄一个人吗?你背叛的是整个夜泉宗!是那些与我们一起开疆拓土的先辈,是数万名夜泉宗的弟子!”“燕淮,”蔺迟玄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凿在燕淮心上,“你想想,若你只是影卫,背叛了我大不了就是剥皮削骨,挫骨扬灰,你一个人的罪孽,一个人承受。”“可你是我最忠诚得力的属下,是夜泉宗的影卫统领,你要是背叛,是不是就意味着,你手下的所有人,你训练过的所有人,他们都有违抗的心思?只你一人的死亡,又如何能赎罪?”蔺迟玄喘了口气,痴迷地摸上他的脸,“你也不想看到你的人,都因为你,千刀万剐吧。”燕淮的脸色惨白如鬼,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无法承受的后果几乎逼停了他的呼吸。酒意开始上涌,蔺迟玄的眼皮开始耷下,他朝燕淮伸出手,整个人虚弱地像是只有一口气,“燕淮,我需要你。再站到我身边,好吗?”惨白的闪电划过天空,也划过燕淮那张满是冷汗的脸。蔺迟玄喝了很多酒,在床上睡得很沉。燕淮像以前的很多年一样,跪在床边,守护着蔺迟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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