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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第1页）

“……我以为她自寻短见，将人救上来，方知误会了，想死之人岂会咬得唇舌满是血泡也要撑住一口气的？”钟灵毓垂头攒拳，“她自说名姓，执意告辞，拗不过我再三追问，只道家人已殁，拼死从一艘贼船上脱身。”师无恙听到这里，道：“附近多有青楼画舫，你当她是逃出来的船妓。”“如花似玉的姑娘，弱不胜衣，竟至溺水，遍体没几块好肉，右手筋都给人挑断了，哪还作得他想？”钟灵毓苦笑一声，“她寡言少语，我也不能硬揭伤疤，老话说的‘救火须救灭，救人须救彻’，何况我是钟家子、她为白家女呢？”百川会昔时救死扶伤，到头来善无善报，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钟灵毓恻隐在先，又得知白玉蝶的身世，无法袖手旁观，见她要走，便一路护送至兴州。“时日为何？”师无恙发问，得知是三年前的七月初七，即蒲牢丧命之期。此前温厌春从祝长安、刘掌柜之口套出话来，花非花夜入龙门水寨，搏命杀死蒲牢，或与祭龙神有关，且在案发当夜，有一个中选待祭的女人莫名不见了。思及此，师无恙提起心来，问道：“你那时没发觉蹊跷？”钟灵毓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摇头道：“到了兴州，我才听说蒲牢的死讯。”此案之前，没人赶在屏江府招惹龙神帮，蒲牢在水寨里被花非花杀死，真是得未曾有、骇人听闻！龙神帮起初并未声张，料想凶手逃不远，连夜拦路设卡，挨家挨户搜查，闹得满城风雨，说什么的都有，后来实在瞒不住了，这才通缉。师无恙蹙眉，要待开口，钟灵毓抢先道：“玉蝶不可能是花非花！”花非花行踪诡秘，杀的都是不仁不义之徒，所以成了江湖传言里的英雄好汉，人云亦云，到底不知虚实，可钟灵毓坚称白玉蝶的手伤已久，丹田毁损亦非朝夕，试问一个掰腕子都使不上力的女子如何杀得了蒲牢，还能全身而退？他诚然是情急心乱，但言之有理，师无恙稍加安抚，却道：“依你所说，白玉蝶弱如扶病，怎生逃出囹圄？她不是花非花，未必不识花非花，一去两年，际遇难说，往时有心无力之事，今日不见得如此，其身份若何，还得你眼见为实！”刹那间，仿佛一道霹雳在顶上炸响，钟灵毓猛地抬头，眼中竟有锋芒，凶狠如鬼狼，师无恙猝然被他盯住，不自觉毛森骨立，暗自运劲透掌。“好，无论她是谁，我定要亲眼看透！”半晌，钟灵毓缓缓吐了口气，周身浮动欲发的武息随之敛去，“到得这一步，你就直说了，要我做些什么？”师无恙笑道：“戏台子才将搭成，当务之急当然是‘找到’温姑娘。”温厌春究竟去了哪儿，他们俩心知肚明，旁人纵有猜度，但没着眼在点子上，还得曲里拐弯地试探几回，若不能乘间抵隙，则攻守之势逆转，时不再来。“你想引蛇出洞？”钟灵毓若有所悟，却是摇头，“彼众我寡，双拳不敌四手，连十方塔的据点都出了岔子，就凭咱们，算你谋划得逞，如之奈何？”金花赌坊黑白通吃，并非一只软柿子，这里又为龙神帮总舵之地，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搅海翻江也不在话下，以是钟灵毓揣时度力，当前明摆着两条路，要么躐等上告三法司而使朝廷根究刑案吏治，要么尽快知会十方塔，江湖事江湖了。然而，他深知人性贪婪，欲壑难填，无论作何选择，都不能斩草除根。师无恙自也知底，往日他只管做好分内之事，旁的静听不闻，而今认识了温厌春，谴她意气行事，但一转念，觉得人生在世，跌宕起伏，原不是照葫芦画瓢。“少堡主，你丢了阿姊，此地还有无数人家痛失儿女，就算是遮天之手，也摁不住滂滂大潮，而况铁壁早已漏风，敌忾同仇，事在人为。”听得楼下有动静，他推窗看去，野狗们在争抢剩骨头，不禁莞尔，抬眼望向远处的行人，口里道：“通过商行发布悬赏，一日之内，尽人皆知，可行？”这是要彻底搅浑水，让囚牛等人不得坐而垂钓。钟灵毓会意，在心里审慎估量一番，点了下头，又道：“姓刘的尚且不明不白，你待如何？”师无恙垂下眼，道：“温姑娘既已放了话，这会子也该去会一会他，不过我有些猜度，还得少堡主费心，先找几位可靠的老板打听一二。”这两件事倒也不难，钟灵毓爽快答应，又道：“我看那位祝堂主是个厉害的，方才剑拔弩张，以为要作过一场，他竟然胳膊肘朝外拐，也在你意料之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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