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拿着护踝跑回来时,正看见这一幕:林砚秋半蹲在夏知行面前,举着冰袋的手悬在半空,侧脸在灯光下柔和得不像平时;夏知行捧着保温杯仰头看他,耳尖红得像被冰袋冻过的反热。周延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过来,悄悄退到了廊柱后面。“护踝拿来了。”林砚秋接过护踝时,冰袋已经化了大半,他顺手递给旁边的场记,“扔了吧。”护踝是灰色的针织面料,内侧缝着层薄薄的绒布,脚踝处有块加厚的软垫,是上次他崴脚后,特意让裁缝加的。“我自己来就行。”夏知行想接过护踝,却被林砚秋按住膝盖。他的掌心很稳,带着点常年握剧本的薄茧,隔着铠甲的布料传来不容忽视的力道。“别动。”林砚秋蹲下身,膝盖在青石板上磕出轻响。他先把护踝轻轻套在夏知行的脚踝上,指尖碰到对方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顿了一下。夜风吹过回廊,掀起林砚秋的风衣下摆,扫过夏知行的手背,像片羽毛轻轻擦过。护踝的带子需要绕脚踝两圈再系结。林砚秋的指尖很灵活,穿过带扣时几乎没发出声响,只是在拉紧最后一圈时停了停:“这样紧不紧?”夏知行的视线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灯光从上方打下来,能看见他睫毛上沾的细小灰尘,像落了层星星。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抖:“不、不紧。”其实有点紧,但他没说。护踝内侧的绒布贴着皮肤,带着点林砚秋身上的雪松味,大概是两人经常一起对戏沾到的。夏知行忽然想起昨天的蛋糕,抹茶味混着这个味道,像此刻的月光,清清凉凉又带着暖意。“系个活结,方便等会儿拆。”林砚秋打了个利落的结,指尖在最后收紧时,不经意碰到夏知行的脚背。那里的皮肤很烫,像有团火在烧,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却在起身时差点撞到廊柱,原来自己的心跳也乱了。“林老师,你没事吧?”夏知行连忙伸手想扶,忘了自己还崴着脚,刚一动就疼得皱眉。林砚秋稳住身形,顺了顺被风吹乱的衣领:“没事。”他避开夏知行的视线,对医生说,“需要拍片子吗?我让周延安排车。”“不用,我刚检查过,骨头没事。”医生收拾着药箱,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夏知行脚踝上的护踝,“护踝固定得很好,比我平时见的专业多了。林老师以前是不是学过护理?”林砚秋的耳尖有点红:“以前拍动作戏,常自己处理小伤。”他没说的是,这个护踝的绑法,是当年陈阳打篮球崴脚后,校医教的,说“这样绑既能固定,又不会影响血液循环”。“能走吗?”林砚秋扶着夏知行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帮他站起身。护踝把脚踝裹得很稳,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恰到好处的支撑力。夏知行忽然想起上次林砚秋崴脚,也是这样一瘸一拐地拍完了整场戏,当时自己还在旁边说“林老师真能忍”,现在才知道有多疼。“我让场务把折叠椅搬到休息室了。”林砚秋半扶半搀着他往回廊外走,“那边有暖气,比这儿暖和。”他的步伐放得很慢,刚好配合夏知行的瘸步,两人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很长,偶尔会交叠在一起,像两只依偎着的鸟。路过道具组时,老王举着瓶红花油跑过来:“夏老师,这个明天擦,活血化瘀特管用!”他看着夏知行脚踝上的护踝,拍了拍林砚秋的肩膀,“还是你细心,我都忘了他下午说脚踝有点酸。”林砚秋没说话,只是把夏知行扶得更稳了些。其实他没忘,下午对戏时,夏知行揉了三次脚踝,当时以为是穿铠甲太累,现在才知道是早有预兆。休息室的暖气开得很足,周延已经倒好了热姜茶:“医生说冰袋敷完得喝热的,不然容易感冒。”他看着两人进来,识趣地退了出去,关门时特意留了条缝。夏知行捧着姜茶,看着林砚秋坐在对面翻剧本。对方的手指在“将军夜巡”那场戏上画了个圈,旁边批注:“改走戏,减少跑动。”字迹清隽,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温柔。“林老师,”夏知行忽然开口,“护踝我明天洗干净还你。”林砚秋翻页的动作顿了顿:“不用还,你留着吧。”他抬眼时,刚好对上夏知行的目光,少年的耳尖还红着,像揣了颗小太阳,“拍戏难免磕磕碰碰,备着总有用。”其实那个护踝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内侧的绒布是按祖父书房里的椅垫定做的,软得刚好贴合脚踝。但看着夏知行亮晶晶的眼睛,他忽然觉得,护踝就该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窗外的水银灯还亮着,隐约能听见张导喊“开始”的声音。休息室里很安静,只有姜茶冒热气的轻响,和林砚秋翻剧本的沙沙声。夏知行低头看着脚踝上的护踝,忽然觉得这个崴脚的夜晚,好像也没那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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