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箭雨射完,太后继续让人在外面喊话,而且全是尚书台的旧人,点着桓令君的名字“相劝”。桓廊气得恨不得又要出门去还嘴,谢聿更是听得汗如雨下。他架空桓廊,这些人现在都成了谢氏门下,本就是桓廊的痛脚,如此相激,生怕大将军又要砍他。
萧盈倒是很平静,每出现一个新的声音,他就问一问谢聿,此人是谁,平日里为官如何,谁跟谁又是什么姻亲关系。就这一早上的功夫,倒向谢太后的人就有这么多。
忽然一声尖锐的呼哨,打断了群臣们的嘴仗,鹰唳一般盘旋在建康上空。
谢拂霜突然站了起来。这是军中的信号,但不是从宫里发出去的。谢维刚要说话,谢拂霜已经厉声下令:“杀进去!”
“太后!”身边还有人想劝,大部分的朝臣还是不愿意见到流血。但是谢拂霜长袖一挥:“谁敢多言,本宫先杀了他祭旗!”
执金吾卫们听到号令,立刻往前扑杀。萧盈在温泉宫布下的人手还是太少,转眼就被砍瓜切菜一般料理了干净。钉满箭矢的大门被强行撞开,袁綦的长枪已等候多时,挑劈横扫,竟生生把第一股兵拦在了门口。桓湛和大将军麾下的武将都持剑而出,转眼便杀得血流满地。
然后便传来了鼓声。
和哀鼓不同,这是战鼓。从宫城四角传出来,急迫而低沉,仿佛千军万马同时从四面八方涌来。
明绰拉住谢拂霜:“母后,是袁煦的大军!”
但是谢拂霜已经红了眼,一把推开了明绰,只顾下令:“杀了萧盈!”
更多的执金吾卫没命似的往上扑。桓湛拖了两具尸体垒在门口,袁綦占着长枪的优势,来一个刺一个,不多时就倒了一片,正门再也进不来了。于是更多的人想从墙上翻过来,萧盈早就持了剑出去厮杀,逼得谢聿都撸起袖子,从尸体上抢了刀过来,闭着眼睛“哇呀呀”地乱砍。
鼓声更急了。
明绰是第一个看到袁煦的人。他策马而来,奔得太急,身后的人都来不及跟上来。谢维立刻下令拦他,但宫中不便骑兵作战,他们没有马。袁煦在马上,手中偃月刀又重,几乎是压倒性的战力优势,一路过来,一路把人挑翻,只是片刻间就已经旋风般刮到太后面前。大臣也好,执金吾卫也好,无人能挡,眼看着袁煦已经把刀举起来,明绰突然把母亲推开,自己往刀下撞去。
谢拂霜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溦溦!”
但是袁煦没砍下来。他长刀一歪,险而又险地避过了公主。尖刃沉重地砍到地上,离明绰的脚只有半寸之距,然后他借势撑着偃月刀从马上翻下来,动作行云流水,毫无停滞,偃月刀挥起来,“当”的一声,把谢维胸甲上凶狠的金雕虎头劈出了一条大裂缝。金甲虽然未碎,但这一刀的力道能碎山石,谢维退了几步,当即半跪下来,“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形势的逆转只在一瞬间。
崔挺也赶到了,骑着马绕住宫里的执金吾卫转圈,一边大声宣告荆州军与宿州大营合兵,已经围住建康。谢维手下立刻归降,可恕谋逆之罪。
几乎没有人犹豫,一时间只听见丢武器的声音。谢拂霜想扑上来看女儿,但是脚下一软,直接摔了下去,头上繁复的冠被甩出来,金玉翠珠洒了一地。
天子好一会儿才得以从温泉宫出来,因为院中的尸体已经堵住了大门,袁煦不得不派人先把那些尸体挪走。萧盈一出来,先找袁煦。只见他满面尘土,又脏又臭。从萧盈下令到今日,只有七天,他竟然赶到了。为了快,连甲都没穿,就这样单衣杀进了宫。他一跪,萧盈立刻俯身去扶。
“伯彦。”萧盈唤了他的字,不是作为君臣,而是作为至交。他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够。但他不用说什么,所有的人都明白了。
从此,建康的大姓里,会有一个尤其突出的袁字。
太后已经被控制住,她的鬓发散了,身上贵重的翟衣也破了,但她反而比任何时候都站得更直。面对萧盈的时候,高高地抬起了下巴,不屑于跟他说一个字。
萧盈只道:“母后不想进去看看太父最后一眼吗?”
谢拂霜的脸狠狠抽了一下:“你不要叫我母后!”
萧盈没有理会她的态度,只是示意把她放开,然后指了指通往温泉宫里的路。谢郯还躺在里面,这一夜风云变幻,于他,都已经没有关系了。谢拂霜充满恨意地看了萧盈一眼,但还是鬼使神差地走进了温泉宫。
“陛下,”崔挺也来问,“长公主和皇后……?”
“送她们回去,”萧盈知道他要问什么,“庾夫人可以留在宫中安抚皇后,你们不要把女眷吓着了。”
崔挺一愣:“可是……”
但他没说完,便自己把那疑问收了回去:“陛下仁慈。”
“让录尚书事来见朕。”
谢聿也被控制住,听见天子召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过来,身上的孝服还沾了血,萧盈看见了,伸手想扶他。
“臣万死!”谢聿把头叩下去,抖若筛糠,“臣万死啊!”
于是萧盈也不扶了,站在那里,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他现在反而不能动谢家了。谢太后在诏书中指责谢郯混淆天家血脉,天子要全面地否定太后的话,就要抬举谢郯。桓廊阵前编瞎话编得很利索,相当于给了萧盈
一个解决的方案,他顺着那个故事走,也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保太夫人认回生母。那太尉还是有功之臣,谢家应该得到天子的善待。若是他非要借着太后谋反的由头大开杀戒,虽然没人能够拦他,但是谢家的势力盘根错节,他还没有完全控制住局面,这未必是一条好路。
“朕不会杀太后,也不会杀你。”萧盈把话说得尽量简洁,“你的女儿还是皇后。”
谢聿低着头,不抖了:“陛下……”
“但是桓家受了冷落,朕不能不安抚。”萧盈继续往下说,“你把尚书台还给令君,仍领中书去吧。”
“是!”谢聿连忙叩头,“臣,臣自当……”
萧盈转头看向了温泉宫,没让他说完:“太后怎么处置,你说吧。”
谢聿低着头,恐惧地闭上了眼睛。这是最后的试探吗?
“按律,谋逆当斩。”谢聿几乎没有犹豫,“陛下宽仁,愿饶恕臣妹性命,臣请……褫夺太后印宝,囚于掖庭。”
萧盈好一会儿没说话,看着谢聿的后脑,皱起了眉。他原本以为谢聿会求情,让谢拂霜出宫,入瓦官寺为尼。这本是他给谢聿的台阶,毕竟他的母亲就在那里,这是很好想到的事情。可是谢聿没有,他是如此恐惧。
“好。”萧盈讽刺地冷笑了一声,“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第38章
旨意传达的时候,谢拂霜还站在父亲的尸首边,进来传旨的是谢聿。没有人知道兄妹两个在父亲的尸首旁说了什么,直到谢聿惊慌地高声叫人,谢拂霜欲自戕,但被谢聿死死拦住。据说宫人们冲进去的时候,太后正狂笑不止。被阻止自戕之后,她没有任何抵抗,交出了太后印玺,自己去了掖庭宫。
掖庭宫位于宫城西南角,虽也称作宫殿,实际是一座监牢,分东西两院,关着的要么是获罪朝臣家中尚且年幼的孩子,要么是皇室中的罪人。罪臣之后会被充作宫中奴役,每日还能够出去劳作,皇室罪人却被重兵看守,不能离开半步。跟在太后身边的,仍是只有梁芸姑。
当夜,谢拂霜呕血昏迷。
东乡公主连夜跪在了含清宫外,萧盈立刻遣了太医令去掖庭,卞弘回来报,说太后是急火攻心。长公主苦苦为太后求情,天子不要她跪,但也没有松口。最后长公主伏地请罪,只求他同样治她谋反的罪,好让她去掖庭宫陪伴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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