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说完,明绰一勺子酥酪就杵进了他嘴里。看着是喂给陛下,实际险些把萧盈一颗牙敲下来。他吃痛地“嘶”了一声,瞪着眼睛看着她。
“不容易也是宜华姐姐不容易,我看袁煦容易得很!”明绰把酥酪放回桌上,只道,“你别跟我说这个!”
萧盈自己用指关节抵着上唇,果然不作声了。明绰看了他一眼,别别扭扭地去拽他的手,想看看他被撞得怎么样,萧盈也没让,就定定地看着她,看得明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儿愧疚交织着心虚的神色,他才把手放下,轻声道:“桓宜华已经答应嫁女了。”
明绰“哦”了一声,她知道。
开春一过,平阳王满了十六岁,已经正式离宫建府。袁、桓两家的长辈现在一起这样施压,桓宜华必须要在某些地方退让。她同不同意的也就是个过场,无非是萧盈看在明绰的面子上,一定要等桓宜华松口才下圣旨。
若是女儿对萧秧无意,桓宜华自然是要硬抗到底的。可偏偏事实并非如此,桓宜华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意气,就毁了女儿的终身。
可是袁府里这个闹法,圣旨也是迟迟不能下。
和离虽占个“和”字,但谁都知道,这就是有违天和,有伤风化。平阳王的正妃,怎么能出自一个有违天和、有伤风化的人家呢?
所以萧盈希望这事儿能赶紧过去,桓宜华不忿,他定为她做主,再罚袁煦也就是了,以后绝不让他再犯。这是为了他们的女儿,也是为了他的儿子。他也不想明绰在此事上介入太深,她们妯娌之间感情深是一回事,但家务事是断不清的,她若是和袁增、袁煦都闹得太难看了,和袁綦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但明绰不需要他这番顾虑,只道:“皇兄既然看中了就是看中了,谁敢说什么?”
“那韶音也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明绰一口打断他:“韶音怕的才不是这个!”
那孩子几天前才来过公主府,趴在明绰膝头哭了许久,说她不愿意嫁。明绰还以为是她变了心意,可是问了半天,袁韶音又说不是。
她是不敢嫁。母亲当年也是觉得父亲千好万好,怎么就变了呢?要是萧秧以后也变了,那她怎么办?一条路,若是一开始的时候就被告知不许回头,那她怎么敢往前走?
明绰被她问得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大雍曾出过被父皇特许和离的公主,却从来没有过能够安然脱身的王妃,即使同样是以臣子的身份与皇室结亲,驸马与王妃也是截然不同的命运。
明绰只能抱着袁韶音,一遍一遍地承诺,有她在。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有她在。
她把这事儿告诉了敬漪澜,寄希望于敬漪澜会善待袁韶音,约束儿子——如果萧秧真的需要被约束的话。可是说着说着,明绰又责怪起萧盈褫夺了敬漪澜的封号。她虽名正言顺地出宫了,但毕竟只是个女史。萧秧有良心,平阳王府才尊她,万一萧秧以后没良心,敬漪澜也要仰人鼻息,何谈约束?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多少带了点自己的怨气,敬漪澜什么都没说,但明绰这会儿拿同样的话来说的时候,萧盈却舔了舔余痛未消的那颗牙,只道:“又不是谁都会像乌兰晔。”
明绰一下子就没声儿了,瞪着眼睛看着萧盈。也不知道他就是想维护自己的儿子呢,还是今日跟明绰话不投机,非要刺她一下。明显话一出口他也有点悔,伸手拉住了明绰:“溦溦……”
明绰没好气地甩开了他的手,站起来,告退也没有一句,转头走了。
就从这么一句口角开始,兄妹两个难得置起了气。原本萧盈是断然不会如此的,他自知亏欠,这些年里几乎事事都顺着明绰的心意来,就连明绰当初要嫁袁綦,他再不情愿,最后还是准了。所以明绰一开始也没有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没过几日,又跟萧盈提了起用谢维一事。理由是谢维当年于平城之会有功,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论功行赏,亏待了他。
萧盈也没有答应,甚至第一次跟明绰吵了起来。
他自认对谢氏已经是仁至义尽,从谢郯在时的一手遮天,到如今谢氏大厦倾颓,他走了整整二十年,就像拿着一把小刀,一点一点刮跗骨之疽,又不能伤筋动骨,所以到了谢聿倒台的时候,朝中才一丝动荡也没有。然而明绰开口就讽刺他,处置谢氏有什么精心的筹谋可言?难道不是借着她腹中孩子的命顺便地推了推手而已吗?
所谓苦心孤诣二十年,什么平衡世家,分权诸姓,不过是陛下自己骗自己。朝中能看着谢氏倒台而无半点声息,是因为早已成了桓氏一家独大的局面。如今的桓廊与当年的谢郯又有什么分别?不过左手倒右手,你方唱罢我登场。当年的谢郯父子好歹还有桓殷牵制,如今的大将军却跟桓廊穿的是一条裤子。
明绰说得毫不留情,若是萧盈现在撒手走了,无论是秧儿还是稷儿即位,他桓廊都会立刻给自己加上太尉衔,辅佐幼主——桓廊还未必有太父那份舐犊之情哪!
说到这份上,萧盈也动了真怒,看了她半天,最后说了一句:“朕是不是太骄纵你了?”
很难说是这一句话更激怒明绰,还是上次那句不是每个人都会变成乌兰晔那样更让她难以接受。
她又想转身走,但走到门口,又觉得不甘似的,突然站定了脚,看着萧盈:“乌兰徵就从来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他们也会意见相左,他们意见相左的时候甚至比明绰和萧盈之间要多得多。但是乌兰徵从来没有,哪怕是最生气、最口不择言的时候,他都没有用这种话来提醒过明绰,她的权力是他赏赐的,随时可以收回去。
明绰满意地看到了萧盈脸上一瞬间被深深刺痛的神情。很好,他们还是这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所以她最知道如何才能最狠地伤害到他。她像是赢了什么一般,冷笑了一声,屈膝
向萧盈行礼:“臣妹告退。”
直到益州大捷,袁綦班师,明绰再也没有去见萧盈一面。
第163章
锣声突然炸响,惊得袁綦的马长嘶一声,不安地甩了甩马头,不愿再往前。
袁府门前已是热闹一片,挤得水泄不通。邻里们都拥到了门前,刘夫人带着下人,满面红光地在门口给孩子们发糖。袁綦翻身下马,相熟的邻居们立刻拥上来连声恭贺,“大将军、少将军”地叫个没完。
袁增也下了马,站在儿子身边,没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如今袁綦就是大雍最头等的英雄人物。这一仗的转折点是趃榆大捷,那里已出大雍国境,逼近雅隆人的圣山。袁綦没听桓湛的劝阻,采用了谢运的计谋,兵行险着,亲率精锐直下趃榆,就像一根利箭,精准地插|进了雅隆王的心脏。
这一役,他成功生擒了对面领军的雅隆王世子,逼得雅隆王立刻从大雍境内退兵。一旦让出险要,这场战争的胜负就再无悬念。袁綦手里捏着雅隆王最心爱的儿子,还狮子大开口地从他们那里剜来了产矿和产药材最多的两块地方。
往后至少两代人,雅隆就是想打,也不见得有这个财力来支撑了。
平边拓土已是一等一的功勋,袁綦还速战速决,出征到现在还不满一年,大大地给朝廷节省了民力兵力,这样的功劳,在整个景平一朝间都很罕见。所以他一回来,先到太极殿听赏。陛下特意另赐安西侯,以弥补当日褫夺了他袭袁增爵位的资格,且加节钺,在太极殿上亲赐金印,以示恩宠。
长公主当时也在,陛下同样厚赏,加封“昭武”二字,赐仪仗步骑至百人,皆佩绣衣锦袍,甚至已经超过了平阳王的待遇。历朝公主,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殊荣。
如此大喜,袁增本是想借这个机会与长公主冰释前嫌的。无奈长公主根本不赏脸,从太极殿退了班,她就被那些新赐的仪仗步骑簇拥着,旌旗鼓乐,惊天动地,扬长而去。
袁綦也是傻愣愣的,好像还想跟着她回公主府,好歹被袁增拉住了,让他回家去先拜会母亲。眼下父子两个一道进了门,袁增难得抓着小儿子的手臂,亲热得都不肯放开。刘夫人一下子扑了上来,自是眼泪鼻涕,激动不已。一家人进得院内,袁綦才看见了兄长。袁煦对他一笑,他便又露出孩子气的本性来,往阿兄身上一扑。
袁煦在家中穿的是便装,让他身上的甲撞得浑身都疼,但脸上还是笑着,狠狠地在弟弟肩背上一拍,小声叹了一句:“好小子……”
他听说袁綦兵行险着的时候着实替弟弟捏了把汗,以为他又冲动行事,不顾后果。没想到真的让他办成了。想来也是前面好几年,仲宁心里憋屈得太狠了,如今终于扬眉吐气,袁煦也替他高兴,一时又说不出什么,只能钳住他的肩膀,把他的头往下摁,一边又说了一句:“好小子!”
袁綦笑着让他揉脑袋,一边问:“阿兄今日怎么不在殿上?”
他不问还好,一问,全家就一下子都安静了。袁煦的表情也是一僵,放开了他,似是很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你大喜的日子,先不说这个。”
袁綦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父亲一眼,突然明白了什么。
之前在益州的时候,家里还有信儿来,后来他一路打到趃榆了,就根本收不到了。最后一次收到母亲的家书已是好几个月前,满纸都是对阿嫂的责骂,说她非要把整个袁家都害死不可。如今袁煦连太极殿都不能列席,想来是家事闹得太狠,陛下还在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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