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止并非那种活力满满的人,但也不会轻易言累,更何况是想象中的尚未发生的累,察觉出异常,她建议云止睡饱了再一同出发。“我说话暮气沉沉的,既扫兴又没趣。出发前怎么能把气氛搞得那么低迷呢?昆澜,陪我去一趟舆情阁吧。”云止拿出金云载她当做赔罪。来到舆情阁的公示处,云止在空白的公示栏上大笔一挥,写下七个大字:我的道侣是昆澜。接着在句号的位置盖上自己的签名印章,并向她递来红色印泥。“你也参与进来,按个手印,按在你的名字上。我写的字很大,你一个指纹压不住,那就用掌纹。”昆澜很是顺从的在纸上留下一个红巴掌印,看上去很像某种含冤的控诉。她不理解云止突发兴致的把这件事昭告天下,云止甚至懒得对她解释那个沉睡在冰棺的道侣是怎么一回事。有时候行动胜过语言,她默然的看着云止,等着云止自圆其说的讲一段新故事。这半个多月以来,她冥思苦想过好几次,想不起与云止的真正初见以及结契的场景。最匪夷所思的是,结契不是坏事,她为什么联合云止瞒着妹妹呢?脸上的困惑太过明显,云止呵呵一笑开始解释:“你去集市挑水果,最多只会问及水果产自何地,不会问具体从哪一棵果树的哪一节枝条上结的果。有些事忘了,是天意的安排。你只需知道,你挑中的果子吃起来很甜就是了。”说完还真给了她一个洗好的糖梨。激发传送符的两人来到避暑山庄。云止设定的目的地不是山庄的正门,而是赏莲的亭台。一众仆人似乎已经等候多时,浩浩荡荡的为她们端来切好的冰镇西瓜、放在碎冰上的剥壳荔枝、香浓的酸梅汁、以及各式茶点和果脯。为首的女仆呈上一张地形图,展示山庄的房屋分布和行进路线,仅一句告辞,就带着手底下的人挎着大小包袱离庄了。她们因度假而来,这群人因放假而走,偌大的山庄变得尤为清静。吃完云止给的糖梨,昆澜端着一碗酸梅汁走向亭外的莲池边。云止似乎不太坐得住,也无心吃喝,仆人退下以后没多久就离开了亭台,此刻蹲在岸边发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刻的云止气质有些忧郁,可能是在触景伤情。她把酸梅汁放在岸边的石头上,没有出声打扰云止。云止所看的方向有一朵很大的粉白色荷花,但云止的视线没有聚焦在这样的美景上,而是在观察一片荷叶——略带腐败的、斑黑发黄的荷叶。那朵荷花开得极盛,凋谢的两瓣荷花落在这片病变的荷叶上,失去水分滋养,向内收卷,因风干而变得薄脆,轻风一吹就能坠入水中。往日的云止对她的气息最是敏感,能很快察觉她的靠近,今日或许太沉浸于风景之中,反应慢了许多。“你给我盛了那么多酸梅汁,闻起来就知道好喝,我可真会选地方,山庄有湖的地方全开满了荷花,比济世宗的莲池还要壮观。”云止很振奋的抬起头,端起碗一大口喝完,用法术把空碗放回石桌上,像在完成一种“不能辜负昆澜美意”的互动任务。看的出来云止只是在强打精神,昆澜想要融入云止的世界。“你是不是觉得再美的景也有萧条的地方,至胜至美难以被永恒的留住?”云止的目光开始飘远,分享自己的感受。“我活了很长的岁月,却一直没有留意过腐败的荷叶最后是怎么消失的。是被吃水草吃浮萍的小鱼小虾一点点啃食殆尽,还是莲蓬成熟以后,完成使命的莲茎寿终而折,荷叶断在水里,被水底的暗流冲走,最后沉底化作淤泥。”看到云止脸上的怅然,昆澜感到不解。云止大她二十岁,说出“活了很长的岁月”这种话,一点也不违和,也没有故作深沉。昆澜认真思索,给出合理的答案。腐败的荷叶无论被鱼儿吃掉还是化作池底的泥,都会成为养分。食物充足的鱼儿更有可能产卵诞下后代,腐叶在水底堆积成肥,可以让来年的荷花开得更多更茂盛。它的衰败成全了另一代生命的新生。云止重复的说着新生两个字,像是陷入思辨之中,困扰远大于明朗,最后不再执着于理解这个概念,直白的说:“我不喜欢这两个字,我更喜欢‘偷得浮生半日闲’这种轻松惬意的语境。”云止从储物戒中取出脚铐,上一次是戴在右脚,或许为了丰富体验,这一次改戴在左脚。要求昆澜牵着锁链,自己则以白布遮眼,假装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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