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澄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如同潮水般缓慢回流。高烧退去后的虚脱感席卷全身,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恐惧似乎暂时远离了。他花了点时间才聚焦视线,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破旧的车内,满是灰尘的仓库,以及……身边那个线条冷硬、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侧影。记忆碎片逐渐拼凑:拍卖会、血钻、剧烈的痛苦、昏迷……然后是颠簸的车厢、粗鲁却带着一丝笨拙的喂水、盖上的薄毯……还有刚才梦境边缘,那短暂却真实的、令人安心的温暖源……他的目光落在祁荡紧绷的侧脸上,那双总是燃烧着冰冷恨意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窗外,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他的东西。顾澄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依旧干涩沙哑,却比之前清晰了许多:“……你……”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谢谢。”又是这两个字。祁荡的后背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极其短促而冰冷的:“哼。”这声冷哼,与其说是拒绝,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无措的掩饰。顾澄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靠着车窗,目光却不再涣散,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探究的意味,落在祁荡身上。他看到了祁荡手背上那道自己无意识划出的新鲜血痕,看到了他沾染灰尘的衣领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看到了他那双紧握的、指节泛白的拳头。这个人,是他的“仇人”,恨不得他死。可也是这个人,在他最狼狈不堪、濒临崩溃的时候,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救了他?尽管方式粗鲁,态度恶劣。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在顾澄心中升起。他自幼被教导要完美,要掌控一切,要远离所有肮脏和危险。可此刻,在这个最肮脏破败的环境里,面对这个最危险的男人,他竟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扭曲的……安全感?是因为他足够强大,能在那群神秘势力的袭击下带走自己?还是因为,他那毫不掩饰的恨意,反而比那些隐藏在温润面具下的算计和虚伪,更显得……真实?就在这时,祁荡似乎无法再忍受身后那道专注的目光,猛地转过身,恶声恶气地低吼:“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他的眼神凶狠,像被逼到绝境的狼。然而,顾澄却没有像以往那样露出温润完美的微笑,或者被吓退。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祁荡,那双清澈的眼眸因为病弱而显得更加深邃,里面没有了恐惧,也没有了算计,只剩下一种近乎纯粹的、疲惫的平静。他忽然极轻地、几乎听不见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虚弱却真实,带着一丝自嘲:“……现在这样子……恐怕不用你动手,也离死不远了……”祁荡愣住了。他预想了顾澄的各种反应——恐惧的、愤怒的、虚伪的、求饶的——唯独没有眼前这种,带着病气的、近乎认命的平静和……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脆弱坦诚。这比任何激烈的对抗都更让祁荡无所适从。他准备好的所有狠话和威胁,都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憋闷得厉害。他猛地推开车门,跳下车,想要离开这个狭小的、空气突然变得令他窒息的空间。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平息胸腔里那股陌生的、躁动不安的情绪。他靠在冰冷的车身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皱巴巴的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入肺部,带来短暂的麻木。车厢内,顾澄看着他站在车外抽烟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却写满了孤寂和挣扎。顾澄的目光缓缓移开,落在了被祁荡随意扔在后座的那件、曾盖在他身上的、沾染血污和尘土的外套上。他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艰难地伸出手,将那条干净的薄毯更紧地裹了裹自己。毯子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祁荡的、混合着烟草和硝烟的气息,并不好闻,却奇异地……让人安心。一种无声的、微妙的变化,在这破败的、与世隔绝的仓库里,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仇恨的壁垒依然高耸,猜疑的迷雾依旧浓重,但在那冰层之下,在那完美面具的裂缝之中,某种基于极端境遇下的、扭曲而真实的靠近,正在发生。它无关风月,甚至与“好感”相去甚远。那更像是在绝望的深渊边缘,两只互相警惕、互相撕咬的困兽,在短暂的休战中,意外地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孤独和伤痕,从而产生的一种极其短暂、极其脆弱的……共鸣。一根烟燃尽。祁荡将烟蒂狠狠碾碎在脚下,仿佛也试图碾碎心中那丝不该有的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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