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暮山:“嗯,二位若是觉得扰人可以把窗关上。”
庭院与书房有些距离,喧闹声不大,吵不到房内言事。
萧衡道:“不打紧,开个窗正好透透气儿,反正今日过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下官听说穆少主这几日都在侯府做客,小公主又暂居慈安宫,鸿胪寺都快赋闲了。”
戚暮山笑道:“萧大人若是不想闲着,待明日宫宴结束,我便叫少主和公主一起回驿馆。”
萧衡双眉一抖,忙摆了摆手:“不不不,穆少主看起来蛮喜欢来侯爷这的,这可是好事啊。等少主什么时候想回去了,侯爷再提早通知下官便是。”
程子尧听罢,忽而恍然道:“哎,侯爷之前在林州同下官说的,那个远在南溟的友人,该不会就是穆少主吧?”
“嘿哟,岂止是友人,那可是……”萧衡对上戚暮山的视线,“咳,有过命交情的友人!”
程子尧:“过命交情?”
戚暮山略微点头,说道:“孟道成企图烧毁的南溟文书,是我与少主一同调查的,调查途中遇到了点凶险,但好在最后都平安无事。”
程子尧方要惊叹,却听戚暮山继续道:“程大人今日过来也是为做客么?”
庭院人声逐渐安静下来,取而代之笤帚的扫雪声。
程子尧快速瞥过萧衡一眼,又看向戚暮山,戚暮山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垂眼抿茶:“无妨,这里没有外人。”
程子尧微愣,猛然扭头看向萧衡,在萧衡淡定从容的注目下也反应过来。
窗边香炉飘出缕缕烟气,风一起,便消散无踪。
“……下官在追查吴鸿永时发现一处疑点。”程子尧压低声音道,“先前孟道成放火烧书房,连着账本也在内,所幸抢救还算及时,没叫他烧干净,下官便从各处搜集账目尽可能复原了账本。”
“结果就发现林州每次上缴的赋税与户部记载的不尽相同,户部呈报的远比林州实际交纳的要多,下官斗胆猜测,林州的部分赋税很可能都是由户部承担。”
戚暮山哂道:“哦?刘尚书这么好心?”
程子尧道:“只怕是孟道成把他藏在城郊的那些金银用来贿赂户部,那户部从内而外都和林州脱不了干系。”
戚暮山沉吟一声:“刘尚书和吴侍郎顶多是掮客,从中间捞点好处,清点完赋税要进的是国库,那些钱最后会流入谁的口袋,程大人知道么?”
程子尧当即回答:“侯爷说的是福王?”
昭国前几年财力衰微,幸得墨如谭挽救,国库大权也就渐渐交到他手中,若说福王一点没贪,程子尧是全然不信的。
但戚暮山却摇了摇头:“再想想呢?”
程子尧略作思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难不成是……陛下?”
戚暮山又抿了口热茶:“陛下需要福王充盈国库,因而会默许底下的人中饱私囊,进而滋长朝中奢靡之风。等时机一到,这些钱便可名正言顺收到国库,无需加重百姓赋税,又能将百姓的怨言转移到贪官污吏上,如此一来两全其美。”
“……高,实在是高。”程子尧喟叹道,“既然如此,那岂不是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了?”
“要查下去。”戚暮山眼底掠过一丝凛然,“陛下估计没料到,自己放任福王在朝中根深蒂固得有点过头了,届时要想除去福王并不容易……唯有逐步瓦解。”
心不齐,逐一破解。
“而且,陛下恐怕也没想到福王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来敛财。”戚暮山补充道。
提及墨石,一直旁听的萧衡终于能说上一句:“黑骑调查起来都费劲,福王这藏得是真的深。”
程子尧:“黑骑是什么?”
萧衡:“喏,就是他们。”
程子尧顺着萧衡抬下巴的方向望去,见庭院里两个南溟人正扫着扫着雪,又抄起笤帚玩起来了,铲起阵阵雪尘。
……怪不得费劲,程子尧心道。
戚暮山搁置茶杯,说:“福王越是藏得深,内里就越是腐坏不堪。陛下深谙此道,因而也开始忌惮福王了。”
-
暮鼓。
偌大的地藏殿内,僧人趺坐蒲团,手敲木鱼,闭目默诵经文。
堂后牌位林立,纂刻着亡者的英名,堂前墨如谭拜了又拜,许久未起身。
风过檐铃,清脆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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