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指尖锁魂链铮鸣:"由不得你。"
"且慢!"我按住他手腕,这孤魂分明不像作恶之鬼,应是有什么未了心愿:"先生可是要人演完结局?"
灰影倏地飘近,半透明的指尖戳得剧本哗啦响:"女鬼为救书生重伤,书生悲痛欲绝时——没了!"他忽然掐诀,戏台十二盏白骨灯笼"唰"地燃起幽绿鬼火,"请诸君替我试戏!"
金光闪过,我粗布麻衣变作月白长衫,千灯雪色锦袍化作血红嫁裳。
“这…是不是弄反了?”
“那个…”魂魄抖出三十年前戏服,“吾本就是旦角反串,这样看更能入戏。”
小白噗嗤笑喷:"大人这扮相,欢悦楼头牌都得让位!"
确是如此。千灯鸦青长发绾成堕马髻,金丝珍珠流苏垂落肩头,眉心一点朱砂衬得狐尾眼潋滟生光。嫁衣下摆金线绣的彼岸花随步摇曳,腰间赤玉禁步撞出清音,活脱脱是个艳绝三界的女鬼。
比白芍扮相还好看…我痴痴盯着他,忽然鼻腔一热,一股热流泻下。
"你在想什么…"千灯弹指点来冰霜止住我鼻血,腕间锁魂链却化作红绸缠上我腰肢。戏魂激动地摇响铜铃:"第一场,荒庙夜遇!"
小白窜上房梁撒纸钱当雪花,结果手抖撒成了喜糖。小黑拨动算盘珠作雨声,第三颗珠子突然卡住,惊雷变作冰雹砸落,后台鼠群吱吱逃窜。
千灯轻盈点过满地狼藉,绣鞋上东珠正巧滚进我掌心。我握着微凉的珠子后退,后腰抵上画着破庙的布景板。庙中彩绘阎罗王画像突然冲我挤眼,判官笔尖滴落的朱砂正巧落在我鞋面。
"公子好生俊俏~"他抬手轻抚过我脸颊,幽冥火凝成萤火虫绕我打转。有只萤虫停在我衣襟上,在我心口处闪着微光,仿若引着我心跳的节奏。冰凉指尖挑起我下巴时,我清楚看见他眼底促狭的笑意:"可愿与小女子共赏风月?"
我按剧本摸出黄符,符纸却被红绸卷走。他旋身坐进我怀里,发间金步摇扫过我侧颈:"符纸伤身~"朱唇呵出霜气凝成酒杯,"不如饮了这盏合卺酒。我趁机咬破指尖画符(实为偷藏的朱砂包),猛地按在他心口:"天清地明,邪祟退散!"
千灯突然嘤咛一声软倒,嫁衣领口恰到好处滑落半寸。我盯着他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旧伤痕迹——台词卡在喉咙里变成:"姑、姑娘你领子"
"公子看得这般入神~"他勾着我玉带翻身压上戏台,红绸将我们缠成粽子,"不如让这良宵再长些?"尾音未落,后台突然传来巨响。小白撒纸钱用力过猛,把装鬼火的灯笼捅炸了。
燃烧的灯笼纸飘到我们头顶,把红绸烧出个心形破洞。而我不知何时竟骑到了他的身上…千灯就着这个诡异姿势挑眉:"云公子还要在本使身上趴多久?"
戏魂挥旗大喝:"第二场,老妖索命!"
后台突然窜出个三头六臂的"荒山老妖"——实为小黑顶着小白的纸扎道具。六只手有五只缠在一起打结,剩下一只举着的狼牙棒竟是扫帚柄裹上了红布。我抱头鼠窜时踩到嫁衣裙摆,被千灯用红绸拽回怀里:"公子这逃命的姿势,倒像偷油的小鼠。"
"纳命来!"老妖的纸舌头突然脱落,糊了我满脸浆糊。千灯广袖翻飞,锁魂链化作银剑劈下——却是削了个苹果塞进我嘴里:"公子补补气血,好与奴家长相守~"
我叼着苹果含糊念咒,袖中朱砂符漫天乱飞。千灯旋身替我挡下"致命一击",嫁衣裂口处露出雪白中衣,惊得戏魂狂拍大腿:"加得好!这若隐若现最勾人!"
我吐出苹果核抹了把朱砂脸,突然瞥见戏本泛光的字迹——这女鬼舍身救书生的桥段,分明是《倩女幽魂》混搭《牡丹亭》!当即扯断红绸绑住他手腕:"小生通晓阴阳,姑娘若愿舍了鬼身"
"卡!"戏魂挥旗狂喜,"改得好!继续!"
千灯眯起狐尾眼,忽然真吐出半口血(幽冥火变的)。我趁机摸走小黑三枚翡翠算盘珠,假意悲痛实则在他耳边嘀咕:"配合点,完事给你温桂花酿!"
"你最好记得。"他咬牙捏诀,嫁衣突然褪成素白襦裙。我甩出算盘珠布阵,锁魂链凌空绘出往生符,金芒惊得夜枭撞破窗纸。小白趁机把纸钱全撒成银蝶,后台鼠群排着队往我收魂道具包里钻。
“公子~”
“娘子~”
最后一抱把戏魂感动到泣不成声:"妙极!这才是我要的生死相随!"主动钻入收魂袋时,还扔下句:"二位戏外也般配得很呐~"
回程路上,我俩都未换衣,夜风卷着千灯嫁衣广袖掠过青石巷,千灯任由赤玉禁步在墨色中漾出流霞般的光晕。金线绣的合欢花纹擦过我手背,像一团裹着星火的流云。
"云公子方才搂得倒顺手?"他蓦地停在槐荫深处,步摇金穗扫过我突突直跳的颈脉。月光漏过指间银戒,在他眼尾泪痣上凝成蛊惑的碎芒。
我捻着他袖口蹁跹的流苏打转,珊瑚珠帘在腕间泠泠作响:"千姑娘演得也不遑多让~顾少白若是瞧见,怕要三跪九叩求师父"
玉兰香倏然欺近,嫁衣璎珞撞出骤雨般的清音。他染着丹蔻的指尖抵上我后颈,朱砂痣几乎烙进我眼底:"那云公子可知——"温热的吐息缠着彼岸花香渡来,"戏里那口血,原该是咬在你颈侧的?"
踉跄后退时踩到坑洼地面,整个人跌进他臂弯。檐角镇魂铃忽地狂响,震碎了他喉间溢出的轻笑:"腿软得这般快?"
"千姑娘,"我忽然扣住他欲退的下颌,趁月华漫过眉梢的刹那,在镀着银辉的颈侧轻咬一记:"你说的,可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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