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日。
人牙子又在东畔街市歇斯底里地吆喝卖小孩,喊了几日的嗓子愣是没卖出去一个。人牙子鄙夷地扫视他们,怪他们面相太丑卖不出去,富贵人家要买也是买长相水灵的,眼看就很机灵懂事的那种。
人牙子暗暗摸了把羞涩的兜,再不来个金主这年是只能啃馒头咸菜了。朗朗乾坤下说人,人就来了,就是来的人有点多,气势上像滋事寻衅的,尽管腰侧没佩刀,黑压压一片就足够迫人。
尤其是为首的男子,脸上的疤横划半张面容,一看就是道上混的,足够摄人。
人牙子认得他,常常混迹朱雀大街的怀香坊,梅家的人,沙月。
人牙子也不惧,他张时岂,在东畔做买卖的没有不知道他十七爷的名号,挥手也能招呼出来几十号弟兄。
不过做生意的,首先和和气气才是真。
少年越过男子上前一步,客气谈道:“怎么个价钱?”
张时岂审视少年之余,面挂微笑,哈腰说:“上边站着的小奴三两银子一个。”
他没见过这位锦衣少年,长相稚嫩,眼睛清澈,跟他一个人贩子问价的语气都透着纯真,一定是梅家的公子。
孤华没带佩剑,他走近那三个槁项黄馘的“摆卖品”,伸手要碰其中一个孩童,孩童缩了缩皮包骨的手,黯淡的眼里聚满了胆怯和惊慌。
孤华朝着孩童露了个友善的笑,转脸睹向人牙子神色一变,挑拣地说:“瞧见了吗?这胆量小,还瘦得跟猴似的,能干什么活?你不给他们吃不给他们喝,咱花九两银子买回去,还得先费点钱养出肉来。”
他单手叉腰,脸蛋上写满不好对付,怪里怪气道:“十七爷挺会做生意。”
张时岂身材肥硕,要以手头没钱做借口称养不起他们,搁谁谁都不信,自己脑满肠肥的,就算小孩讨口剩菜剩饭吃都不至于饿瘦成这德行,他厚唇翕动时,连着脸颊两侧的肥肉都在抖。
他谄媚说:“公子不喜,小的还有别处来的货色,保准有您看上眼的,您稍等,我令人送来,如何?”
孤华假意回眸看了眼沙月,沙月默契地微微摇头回应了他。
他回头,眼风扫过三个孩童,目光落回张时岂肥肉横生的脸上,说:“我哥说就要他们三,习武嘛,当然是自小开始打基础。”
张时岂一听,就明白小公子话里几个意思,价格不合意可以谈,他试探性地降低价钱,询问小公子可否满意?
孤华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张时岂秉承着生意人的素养,耐着性子又询问几次,降到一两银子一个,孤华依旧不满意地摇头。
张时岂看小公子死皮赖脸的态度,终于晓得了,从一开始就分明没得谈,就是想空手套白狼!
孤华瞧人贩子脸色几变,憋着笑,说:“哎呀,在京城地界谁人不知东畔有位十七爷,在这儿摸爬打滚两年便有无人不晓的响亮名号,咱家哥哥们都知道你这号人物。”
他侧身,望着沙月和后边的一干人等。
“你们查我。”张时岂小眼睛眯起,陡然不悦。
孤华扭头,就着身高问题,得略微低头看着张时岂,他笑起来很无邪,没答这人的话。
沙月身高和梅鹤卿一样,走过来定足在张时岂面前,仿佛自头顶笼罩着一片阴云,真真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特别是那双眸子,犹似黑夜捕食的狼的眼睛,压迫感极强。
“你要堪堪九两银子,不如将麻烦转交我们,避免因小失大。锦绣帝都是个好地方,张老板能站住脚跟想来不易。”沙月负手,面无表情地说。
张时岂迫于无形的施压,不适地退后半步,可惜整个人仍旧没有一处逃出阴影之外。是他方才脑子不开窍,面有不虞惹怒了此人。他懂得民不与官斗的道理,更何况是权势滔天的梅家,路边捡的乞丐能解决的事,给了就是,能避则避。
他拱手弯腰,应承道:“那便多谢公子排忧。”
张时岂非常识趣,亲自去把三个孩童的卖身契找来交于沙月,沙月不动并没有要接过的意思,是一旁的孤华代替收下的。
西畔有关沙月和梅家三公子流连怀香的事,张时岂大有耳闻,百闻不如一见,他今日的确见识到了。权势大的官家,府里头的人都高人一等,目中无人。
孤华甚是礼节地拱手,“多谢十七爷,祝您生意兴隆。”
张时岂付之一笑,回礼。
孤华领走这三个小孩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
马车停在西畔桥头,孤华双手交错抱着脑背,仰头看着天想不明白,“哥出头就能够办妥的事,何必带那么多人,真打起来二爷在朝堂会被参的。”
沙月偏头垂眸,矮他一个头的孤华在看蓝天呢,正好视线撞上四目相对,沙月嘴角一扬,大有嘲笑自家弟弟的意思,“多吃核桃,少吃甜食。”
孤华瞪沙月一眼,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兄长们都管我吃甜食。”
沙月宽厚的手掌盖在孤华脑袋顶,“甜食长不高。”
孤华泄了气似的,耷拉下脑袋。
“金吾卫很少巡逻东畔,打起来才好。”沙月话里深意透明。
“为什么?”孤华抱胸走着。
“你这里是被甜坏了。”沙月揉了把孤华的发尖,孤华不到及冠只用一根发带束发,搓一手头发就容易乱。
孤华顶着弄乱的头发,狠狠给了沙月一记眼神,像匹小狼晃脑袋似的,甩了两下头,竖起的发尾跟着一块抖来抖去。
“打起来没人管,言官弹劾到御前,二爷自会寻理由撇清此事,什么都可以,就以谈不拢价钱大打出手皆可,彼时会是江湖人在京城不顾朝廷颜面,金吾卫擅离职守定要施以惩戒。”沙月来前便打好了算盘,“二爷顶多在御前受几句责备。”
孤华恍然大悟,“难怪风荷哥哥要你陪着一块,真闹起来,那就精彩了。”
说着,孤华稚嫩的脸掩盖不住的激动,随即又耷拉下来,“可惜了。”
沙月不免一笑,调侃说:“人小不嫌事大。东畔乱,金吾卫不想淌里边的浑水,怕管不住还把天子守城军的脸面丢了,巡城多在东畔外层巡视,走一遍当是尽职。”
他几乎每日都在怀香坊待足两个时辰,窗户推开便能望见隔着龙延河的东畔。
“金吾卫不想多管东畔,东畔的外来人也乐得自在,时间久了朝廷威严大减,他们行事愈发不会顾忌,带点人来镇场子还是要的。你尊他声十七爷是给够他体面,他一个做生意的未必就懂领情。”沙月拍了拍孤华的脑袋瓜,说:“无论在哪你都不可让人小瞧了咱梅府的人,不是谁都能对着咱们使脸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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