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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与子偕老五（第4页）

出远门这日大雨滂沱，裴兮不放心，劝着等雨停了或是天气好了再出发。梅鹤卿婉拒了，于他来说，宜早不宜迟，都是得动身的。

“好好保重。”裴兮珍重地望着他们，目光最后停留在兄长的身上，“哥哥，兮儿等你回来。”

妹妹的良苦用心，当哥哥的何尝不知，裴逸也是打心底疼的，“这些日子是哥哥不好，叫你担忧了。”

裴兮伤感地笑着摆了摆头。

“我会保重自己的，你不要担心了，有空我便给你写信报个平安。”

“嗯，那我就等兄长的来信了。”

风荷帮撑着伞送主子上马车，等都进车厢了，还不忘叮嘱沙月几句，“保护好主子和公子。”

沙月披着一身蓑衣，戴着不停往下淌着雨水的斗笠，手中攥着缰绳道：“我在，你放一百个心就是。”

他们几个曾经切磋过武艺，沙月的武功是他们里最高的，风荷当然相信沙月的实力，只不过临行前再嘱咐两句，他能更放心。

沙月旋即抬头往府门前的檐下望去，季燃就站在雨打不到的地方冲他笑着。

“此去万事小心，等募兵事宜办完，我再寻机会去找你。”

“好，你不用来寻我，朔州安全，外面太乱怕你丢了，我找不回来。”

离别前夜，他们便好好道了别。

“抱着，暖身。”雨势又急又大，走出屋檐，衣摆就挨斜来的雨打湿了，温离立马拿来暖手炉给梅鹤卿捂在掌心。

梅鹤卿看温离的眸光能揉出水来，暖流从手心缓缓流向四肢百骸，“你愈发体贴了，就像当初梅宅里的我。”

尽管天有回暖的迹象，温离仍在车里备了一只烤火的暖炉，他拖着梅鹤卿湿透的衣摆靠近了烤干，不禁好笑地说：“二爷这是在变相夸自己么？”

“也不是，只是有些想念在梅宅的日子了。”

“我也是呢，当时的我轻易就折服在了梅家二公子的温柔乡里了，真是令人怀念。”

梅鹤卿眸子里的笑荡漾开，“如今的我不温柔吗？”

温离半点面子也不给，“你现下在我心里就是执拗，不断令我操心的一个人。军营里的条件比不得家中，在那样的环境里养病，能养得好吗？”

“能的，有个遮风避雨的帐篷就行。”

“你是乐观了。”他拿他没办法，“我从前常跟你提起一句话。”

梅鹤卿顺势想了一想，“哪句话？”

“过慧易折。你心里要谋算的东西太多，再这么下去，对身子的休养是没好处的。你光养着身，不养着心没用。”

“这天下不统一，我就不能停止，兴许是自小的毛病，习惯了。”

温离翻着衣摆另一面，不知怎么去劝，于是一言不发。

梅鹤卿垂眸，目光凝在漂亮的侧颊上，心晓得卓兰不高兴了，他抬手指腹轻轻抚过脸，将方才风吹乱的鬓发捻去耳廓后，“人都有自己的命中劫难要渡，这或许就是梅二该去渡的劫，顺其自然方好。”

“那就不该在意吗？命是自己的，不是天的，如果命中必须有此一劫，也要努力去改变它的结局，而不是等死。”温离说来，心中莫名感到忿然，他不喜听天由命的说法，“我只想你活得久些，因为我怕我这一世爱得还不够，就算哪一日我离世也会遗憾的。”

“卓兰，”梅鹤卿目光灼灼地凝望，不禁动情地唤他，“卓兰，我妻啊。”

梅鹤卿离开朔州半月，蒋浣在北楚筹备的粮食就运送到了，清点下来足够军中吃上半年，梅鹤翎喜出望外，又庆幸着路上没有碰见打劫的土匪和暴动的流民。

这世道太乱了。

雨季降水多，温离顾着梅鹤卿不敢赶路，途径镇子便在镇上找客栈住下，花的时间就长些，抵达东面军营时用了将近一月。

营地门前的士兵长枪一挡，将他们拦在外头，大声道：“来者何人！”

裴逸与温晚同乘一辆马车，梅家毕竟曾是叛臣，温离为防被抓，让裴逸的马车走在前面，下车以南晋旧臣的身份和投奔的借口，带他们去与景夙见面。

士兵招手示意其他士兵上前对马车进行盘查，掀了温离马车的车帘，回头道：“他们是何人？”

裴逸清楚交代了实话得有多少麻烦，所以扯谎说：“他们二位也是为投奔王爷而来，皆是朝堂旧臣。”

其实这说的也没错，一位是少卿大人，一位是皇帝身边的护卫，怎样也都是旧臣。

士兵将信将疑，小心为上说：“你们等着，我去向将军请示。”

车内的温离挑起窗帘，粗略地扫过军营的模样，开春的雨季过去，这几日连着放晴，他眺见半空中漂浮着的灰白的炊烟。

一阵过后，前去禀报的士兵回来，传王爷的命令放行。

马车一停，士兵便催着他们下来去见王爷，几人被士兵们包围，“护送”至将军的主营帐前，又等了通传方得进去。

裴逸先入，觑见沙盘后方站着如松竹般挺拔的身影，没披甲挂胄，穿的是玄色的袍子，冷着一双眼看他们。

多年不见的景夙不再是京城里英俊福贵的王爷，常年征战使他仿佛变了一个人，曾白皙的皮肤像染了一层小麦的颜色，风雪如同一把刻刀，一刀一刀将脸廓修整得愈加冷峻，尤其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好似里头藏了一根要刺破人心的银针。单是无声地看着他们，就似乎要被看穿了一般。

裴逸心里泛寒，或许是他心中有愧的缘故，腿抖了下，就双膝跪了下去，痛彻心扉地喊了“王爷”。

梅鹤卿和温离站在裴逸后面纹丝不动，福贵是宫里出来的太监，见了皇亲国戚自是要行拜礼，而温晚，躲去了哥哥的身后。

景夙面无神情，眼风只若无其事地掠过裴逸，定格在梅鹤卿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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