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偿失。
蒋浣的意思很明显,温离没有这个职责去花银子帮助兴州城渡过难关,那是北楚皇帝才要解决的麻烦,即便是他们铁骑夺下的城,也没有必要掏自个的钱来收拾别人留下的烂摊子。
温离摩挲着茶杯,他承认几日前的那个夜晚曾怀疑过蒋浣的忠诚,因此没有站出来相认。他要保持警惕,在没有摸清城内情况前,他不敢冒任何的风险。因为他的身后,还有沙月以及七千左右的兵马正藏于城郊等待他的消息。
现在他的疑心打消了,“祁琰愿意不费一兵一卒投诚是出于这笔银子,我的想法是将兵力的损失降至最低,毕竟没人算得准往后还需要多大的牺牲。”
蒋浣料到此次二爷能够指挥的兵力不多,正面与敌迎击造成的损失最大,他们须得保存实力来对付很可能遇见的南撤的楚军。这些他都预想了,也理解公子的决定,但他仍要提醒公子说:“二爷率兵师出南晋,攻下的所有城池都算在景氏的身上,而咱们出的钱就成了冤枉钱,这是替他人做了嫁衣。况且,乱世之下,一城少有一战安定的情况,公子是遵守约定给了钱,可那祁琰能替公子守住这兴州城吗?守不住,那时候,这笔钱又可能落在谁的兜里?”
蒋浣不仅是梅家的管事,近年来接管金家铺子,也算是半个商人,他得替主子看好钱,切莫做些亏本的买卖。
“事已至此,反悔倒显得我们小人,不守诚信了。”事实上温离同样为此顾虑过。打仗哪有倒贴钱的道理,没有将城中搜刮殆尽就不错了,他当时还与祁琰说了句“你该庆幸遇到的是我”,要是换成别人,投诚就投诚了,哪会谈什么条件。
“公子与二爷结成连理,举手投足便代表着梅家,失信之事自然做不得。”梅家的诚信不能丢,蒋浣说,“那是民心。”
温离为质疑蒋浣忠心一事暗里自嘲,明面不动声色地喝了茶,道:“我清楚如今梅家的处境,景氏还有子嗣在世一日,梅家在战事上的任何举措都将视作为为南晋效力,除非昭示天下我们要反。可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作这个决定,一定是下下策。”
“二爷在等。”蒋浣能得梅鹤卿赏识是有原因的,不单只是因为信得过。
梅鹤卿在等,等着景氏的最后一丝血脉消逝。
自打老师重伤醒后,睡得时辰就愈渐长了,有些时候过了晌午才醒。温晚日日辰时一刻来请安,候在门前等一炷香便走,用过早膳去书房温习功课,令把守的铁骑待老师一醒就来向他禀报,他好为老师更衣打扮。
这是哥哥走前留给他的任务,尤其是天气渐凉了,更得注意老师的身子状况。
他们搬进了兵监司,温晚正用的书房原是杨单的,书桌对着窗扉,廊道外的院里种着一棵比人高的银杏,树上的叶儿已经微微泛黄,北边的秋意更浓了。
温晚执着沾了墨汁的笔,望得游神,落在纸上的墨点慢慢洇开,将抄至一半的词帖毁了。凉意入窗,拉回了神思,他来不及懊恼,铁骑来传老师醒了。
“今日有卓兰的消息吗?”梅鹤卿睁着惺忪的睡眼,披头散发半坐在榻旁,意识还未彻底清醒,只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老师每日起身都得问,他又何尝不盼着哥哥的来信,“没有,信应当在路上了。”
等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梅鹤卿神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却不禁失落,兴许是身子大不如前了,他的思念比从前愈加的猛烈,像潮汐般要将他淹没。他凝眸瞧着心爱的耳坠,“中秋降至,好生准备,卓兰许是会回来团聚。”
温晚为他挽发,盘成髻再用一根白玉簪子点缀,老师一贯爱整洁利落的扮相,搭着素袍和一件绣鹤的大氅,他一听,期待道:“哥哥会回来的,我定好好备着。”
说着,把巾帕搁洗脸盘中一湿,拧干水递给老师。
“屋内没有铜镜挺不便。”
“有我每天给您梳妆打扮,铜镜不要也罢。”
温晚内心多少发虚,他安排老师寝屋时特意收走的,他担心留着,哪一日老师照镜子了发现里面的自己长满了白发。
“毒侵入了五脏六腑,损坏了骨血,青丝变了白发,你记着藏好铜镜,莫叫他看见徒生伤悲。”
哥哥临行的嘱托,他全刻在了脑海,不敢忘。
梅鹤卿很淡然地笑了笑,“还是要放一面在屋中的,下回别忘了拿。”
“好——”温晚嘴上答应,实则肯定是不能拿的,“老师是嫌我手法笨拙,没有哥哥手巧吗?”
“自是你哥哥来最好,”梅鹤卿擦拭着脸,提及温离,他便是打心里欢喜,脸上的笑意也就掩不住,“是他,如何都好。”
“那不成,”温晚瘪瘪嘴,还和个吃醋的孩子似的,说,“不能总让哥哥来,我身为老师的学生理应照顾好您,哥哥那头也能放心办事。”
梅鹤卿还了湿帕,三分无奈地说:“你是他按在我身边的眼线,都依着你,你且少与他讲我的不是。”
温晚让外头等着的福贵进屋端水盆出去,俏皮道:“只要老师都依着哥哥的意思就成。”
他取下架子上的氅衣,“今日风大,院里的银杏落了一地的叶子,老师将衣披着,别染了风寒。”
梅鹤卿洗过脸,精神好了许多,由着温晚伺候穿衣,忽地想起一事来,问:“一月前你着笔写的信是不是该到了?”
温晚眨个眼,回说:“咱们离南晋不远,就是慢些也差不了几日,给三爷的信不会迟。”
“迟了也无妨,”二人跨出屋门,梅鹤卿偏首看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事能不能成也是要看天意的。”
温晚跟在身旁,默默颔首。信是经他之手书写的,内容到今日仍旧记忆犹新,他知晓老师心思深沉,是个深藏计谋的诡者,却亦然被白纸黑字颠覆了他对于老师的了解和认识。
他坚信老师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有自己的道理,或许在一些人的眼中,老师是无法值得信任,阴诡且步步为营之人,但在他的心目中不是。
乱世当前不做挣扎,恪守“忠厚仁义”是无法自救的。梅家显赫,是南晋三朝元老,家主又曾统领灵朔三十万铁骑,岂是说收回了兵权便能一切战火均事不关己,更何况逝去的先帝并未打算放过他们。他们要寻求出路,不可坐以待毙,他能理解,因此也能理解老师的所作所为。
与权力有关的道路都必定要溅上鲜血。
梅鹤卿没听着声,低眸瞧温晚在望着小院的那棵银杏,说:“你与卓兰一般聪颖,凡事一点就通,学得也快,领悟不在话下。”
温晚愣愣,他敛回视线,看去了长廊的前头,老师的一番话给予他一种被看穿了心中所想的错觉,料准了他此时此刻的思绪,“老师,仗是不是要打很久?”
他没来由地随口问。
“嗯,”梅鹤卿一声感慨,不假思索地说,“也许我不在了,重担便要交付到你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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