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沉重如铅的灰雾包裹着一切。骨镜所化的残破梭形核心,如同被遗忘的沉船遗骸,深陷在灰雾“大地”边缘的凹陷处。上方,那扭曲如折断巨矛的怪异阴影投下更深的暗域,成为这方寸之地唯一的遮蔽。
绝对的寂静,唯有意识深处,那缓慢、沉重、如同整个空间都在随之脉动的搏动声——咚…咚…咚…——如同无形的鼓槌,一次次敲打在赵逆仙与战乾坤摇摇欲坠的意志之上。那是“葬”的本源核心——归墟之心——在灰蒙空间中央缓慢修复的声音,是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宣告着他们正匍匐于终极毁灭的源头之上。
赵逆仙的帝魂如同被冰封的烛火,每一次“搏动”声传来,都让她的意识剧烈震荡,染上更深沉的灰败。沉入骨镜的手臂早已失去知觉,仿佛与那冰冷的镜体核心彻底融为一体,成为维系她不至于被此地死寂彻底同化的唯一锚点。她的意识艰难地聚焦于镜中那点微弱搏动的暗金。
“乾…坤…”意念传递着维系存在的艰难呼唤。
“在…”回应微弱如风中残喘,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冰冷的韧性。战乾坤的意志核心在灰雾源质的包裹下,非但没有继续黯淡,反而在微弱的搏动中,透出一丝极其隐晦的…灰黑光泽!那是强行汲取、转化归墟源质后留下的、无法祛除的烙印,是饮鸩止渴的代价,也是他残魂在这绝地中得以苟延残喘的根基。
“源…质…同…化…暂…缓…”战乾坤的意念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冰冷的分析。“此…地…源…质…流…速…极…缓…且…更…近…归…墟…之…心…本…源…反…而…失…去…了…外…界…那…种…疯…狂…的…湮…灭…冲…动…更…趋…于…‘沉…睡’…状…态…”
赵逆仙瞬间明悟。如同狂暴的洪流在汇入深潭后变得相对平缓。这片“葬心归源之地”的源质,因其核心的受损与沉眠修复,其蕴含的毁灭性“活性”大大降低,更多呈现出一种沉寂的、缓慢渗透的同化特性。对于他们这种濒临湮灭的存在而言,这反而是“温和”的酷刑,给予了他们一丝喘息之机。
“修…复…”战乾坤的意念无比清晰,带着孤注一掷的决断。“吾…残…魂…已…与…源…质…暂…融…可…引…导…其…滋…养…骨…镜…破…损…之…躯…汝…需…全…力…收…敛…守…烬…之…息…融…于…灰…雾…绝…不…可…引…动…此…地…源…质…流…向…变…化!”
赵逆仙心神一凛。战乾坤是要以自身意志为桥梁,主动引导周围相对“温和”的灰雾源质,去修补骨镜梭形核心那濒临崩溃的镜体!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让骨镜更深地扎根于归墟本源之中,风险巨大。但这是唯一能让承载他们的“舟”不至于立刻解体的方法!
“明…白…”她将最后残存的意志之力,尽数用于封锁自身所有气息,将那点微弱的“守烬”之光彻底内敛,沉入帝魂最深处,与周围冰冷的灰雾融为一体,如同一粒真正的尘埃。她的存在感被压缩到极限。
嗡……
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意念波动,从骨镜核心那点搏动的暗金中弥漫开来。战乾坤的意志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小心翼翼地“雕刻”着周围的灰雾源质。他没有试图吸收,而是引导!引导那丝丝缕缕冰冷的、蕴含着终极死寂意蕴的源质能量,如同细密的丝线,缓缓流向骨镜梭形核心表面那些最深、最致命的裂痕。
嗤…嗤…
细微的、如同寒冰接触灼热金属的声音在意识层面响起。深灰色的骨镜材质,在接触到精纯的归墟源质时,发生了剧烈的反应!那些崩裂的骨纹边缘,灰黑色的源质如同活物般蠕动着,试图侵蚀、同化镜体本身。然而,构成骨镜的材质,源自战乾坤焚尽骨琴的灰烬,其本质蕴含着他“烬魂开墟”的逆命真意,更在冥骸葬渊中与归墟法则产生了奇异的融合。此刻,在战乾坤意志的精准引导下,这种融合被强行催化!
只见那些灰黑色的源质细流,并未完全消融骨镜材质,反而在剧烈的对抗与侵蚀中,被骨镜材质本身蕴含的死寂法则与开墟真意强行“俘获”、“粘合”!如同最高明的工匠,用归墟本身的“浆液”,去粘补归墟法则衍生的“残骸”!一道道最深的裂痕边缘,开始缓慢地生长出新的、颜色更深沉、带着奇异灰黑金属光泽的骨质结构!这些新生的结构粗糙、扭曲,布满源质流淌的天然纹理,散发着比之前更加纯粹的归墟气息,与原本深灰色的镜体骨纹形成了诡异的共生!
骨镜梭形核心,正在以一种缓慢而痛苦的方式,进行着“源骸寄生”般的自我修复!它以归墟源质为“养料”和“材料”,重塑自身,变得更适应这片绝地,却也更深地打上了归墟的烙印!
每一次裂痕被源质粘合、修补,战乾坤的意志核心就剧烈震颤一次。他如同承受着千刀万剐之刑,既要精确控制源质的引导量,防止过量导致镜体彻底异化失控,又要承受源质能量流经自身意志核心带来的侵蚀剧痛。那点暗金光芒在灰黑的包裹中,搏动得更加急促,光芒中掺杂的灰黑色泽也愈发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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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骨镜梭形核心的形态变得更加稳定。最致命的裂痕已被灰黑色的源质“骨痂”覆盖、弥合,虽然表面依旧布满蛛网般的细密裂纹,但整体结构已不再濒临解体。它静静地躺在灰雾之中,深灰与灰黑交织的骨纹在缓慢搏动,如同拥有了诡异的生命。一股微弱但清晰、与周围灰雾源质几乎融为一体的死寂波动,从修复后的镜体上散发出来。
“镜…体…暂…稳…”战乾坤的意念带着深深的疲惫,以及一丝冰冷的满意。“源…骸…共…生…虽…受…制…于…此…地…却…也…得…此…地…源…质…庇…护…若…不…主…动…引…动…力…量…或…可…瞒…过…那…位…的…浅…层…感…知…”
赵逆仙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这艘破败的“舟”,总算没有立刻沉没。但她的危机感丝毫未减。帝魂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源质缓慢的同化从未停止,她的意识如同浸泡在冰水中,思维变得迟滞而冰冷。
“汝…之…魂…伤…”战乾坤的意念传来关切。
“无…妨…暂…可…维…系…”赵逆仙回应。她的伤是帝魂本源之伤,源质只能加速其恶化,根本无法滋养。她只能依靠自身意志硬抗这缓慢的冻结与消磨。
就在两人刚获得一丝喘息,准备进一步观察这片诡异死地时——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如星海、冰冷如万载玄冰的意志波动,毫无征兆地从空间中央那搏动的漆黑核心——归墟之心——轰然扫过!
如同无形的、冰冷的探照灯,瞬间扫遍整个灰蒙空间的每一寸角落!这意志波动并非针对性的搜索,更像是一种沉睡巨兽无意识的、覆盖性的感知扫描,是“葬”在修复沉眠中维持对自身核心领域掌控的本能!
轰!
赵逆仙感觉自己的帝魂如同被亿万根冰针穿透!那股意志蕴含的纯粹终结意蕴,直接作用在存在本身!她的“守烬”内敛瞬间被冲击得摇摇欲坠,帝魂深处被压制的灰败死气疯狂上涌,几乎要冲破封锁暴露出来!她死死咬住意念,将最后的力量化作无形的壁垒,护住那一点微弱的自我灵光,如同暴风雪中的旅人蜷缩身体,祈求不被发现。
骨镜梭形核心也剧烈震颤起来!刚刚修复的镜体表面,那些细密的裂纹瞬间亮起灰黑色的光芒,仿佛要重新崩裂!镜面核心那点搏动的暗金,更是猛地收缩,灰黑色的杂质如同瘟疫般疯狂蔓延,几乎要将它彻底覆盖!战乾坤的意志在恐怖的位格压制下发出无声的嘶吼,他疯狂催动与骨镜的共生联系,将自身与镜体散发出的源质波动死死压制,努力模仿着周围灰雾源质的“惰性”状态。
恐怖的意志扫描如同冰冷的潮水,从他们藏身的阴影上方、四周、甚至穿透灰雾“大地”扫过!每一次扫过,都带来灵魂冻结般的窒息感。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
就在赵逆仙感觉帝魂即将彻底冻结崩解、战乾坤的暗金核心即将被灰黑彻底吞没的刹那——
那股浩瀚冰冷的意志波动,如同退潮般,倏然缩回了中央那搏动的漆黑核心之中。
扫描…结束了。
灰蒙空间重归死寂,唯有那沉重的搏动声依旧。
“呼……”赵逆仙残存的意念中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帝魂的灰败又加深了一层,如同蒙上了厚厚的尘埃。
“好…险…”战乾坤的意念也充满了疲惫,暗金核心的光芒微弱了许多,灰黑色的烙印清晰可见,搏动也变得艰涩。“祂…伤…得…很…重…这…种…扫…描…只…是…本…能…维…持…并…未…深…入…探…查…否…则…”
后果不堪设想。
短暂的沉默。
“不…能…再…被…扫…到…”赵逆仙意念冰冷。“下…次…未…必…有…此…幸…运…”
“需…找…更…深…藏…身…所…”战乾坤的意志艰难地探向周围。“或…利…用…此…地…之…物…”
他的意念扫过遮蔽他们的那根巨大、扭曲、如同折断巨矛的阴影。这阴影并非实质,更像是由凝固的、更浓郁的灰雾源质构成,散发着古老而怪诞的气息。在这片灰雾“大地”上,类似的巨大阴影遗迹星罗棋布。
“这…些…阴…影…气…息…古…怪…非…天…然…形…成…”战乾坤的意念带着探索的锐利。“其…中…或…许…有…可…供…吾…等…暂…避…之…所…亦…或…藏…有…此…地…之…秘…”
赵逆仙冰冷的异瞳在意识深处“望”向灰雾深处那些形态各异的巨大阴影。它们如同沉默的墓碑,矗立在这片死寂的核心之地。靠近中央归墟之心的方向,阴影的密度似乎更高,形态也更加扭曲、巨大,有些甚至如同倒塌的巨城轮廓。
“边…缘…阴…影…稀…疏…易…被…扫…描…覆…盖…”她的意念分析着。“中…央…区…域…阴…影…密…集…或…可…干…扰…那…位…的…感…知…但…距…离…祂…本…体…太…近…危…险…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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