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自然堂弟子攥紧了药箱带子,指节泛白,“事情未查清楚,怎能用锁妖绳捆人?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心性纯良,绝不可能被妖魔附体!”
钱光终于抬眼,眸底阴云翻涌,语气冷得刺骨:“阻碍监妖处公事,按律,打入桀狱受刑。”
“桀狱”二字出口,周遭的弟子们齐齐打了个寒颤。那地方可比禁闭山阴狠百倍,进去的人十有八九熬不过三月,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得脱层皮。自然堂弟子嘴唇动了动,看着秦浩轩沉静的眼神,终究没再往前一步,只是死死咬着牙,药箱上的铜扣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秦浩轩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声音平稳:“无妨,清者自清。”说罢挺直脊背,没让那锁妖绳碰到肩头,“我自己走。”
钱光冷哼一声,没再坚持用绳,转身时扫过自然堂弟子,眼神里的警告明明白白。众人看着秦浩轩跟着监妖处的人往山外走,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玄色道袍下摆被风掀起,竟有种莫名的孤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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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汉忠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却被自然堂弟子按住。他望着秦浩轩消失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半块药饼从颤抖的指尖滑落——那是秦浩轩临走前塞给他的,还带着余温。
监妖处的玄色身影没入山道拐角时,自然堂弟子忽然对着空气道:“去给掌门递信,就说……秦浩轩被带走时,还想着给蒲师兄留药。”风卷着话音往山巅飘去,像枚投入深湖的石子,不知能否漾开涟漪。
“没事,我跟他们去一趟就回,师兄放心。”秦浩轩坦然拍了拍师兄的肩膀,语气轻松得像要去赴一场寻常茶会。他暗自思忖,宝贝早已托付给徐羽,只要不被强行剖验仙种,寻常手段根本查不出异样。
“师弟,你先稳住!我这就去禀报师傅!”医事师兄丢下这句话,转身便往自然堂疾奔,衣袍下摆扫过石阶,带起一阵风。
秦浩轩被带到监妖处的暗室时,五堂的监妖弟子已齐聚于此,个个神情肃然,目光如炬地盯着他。暗室中央悬着盏幽蓝的灯,将他的影子拉得扭曲,映在冰冷的石壁上。
钱光从墙上取下那面半人高的照妖镜,镜面蒙着层古朴的铜锈,边缘刻满繁复的符文。他深吸一口气,将灵力注入镜中,原本晦暗的镜面骤然亮起,符文流转间,一道刺目的白光直射而出,精准地落在秦浩轩身上。
秦浩轩只觉一股微凉的气息扫过全身,身后的白墙瞬间浮现出他清晰的影子——与常人无异,轮廓分明,甚至能看出衣袍上绣着的暗纹。
“咦?怎么是人影?”钱光眉头紧锁,盯着墙上的影子喃喃自语,“按说若有妖魔附体,镜光之下必现原形,难道这妖魔修为竟高到能瞒过照妖镜?”
周围的弟子们也议论起来:
“不可能吧?这镜子连千年老妖都照得显形,难道是镜面出了问题?”
“要不要再试一次?或许是秦师弟灵力特殊,干扰了镜光?”
秦浩轩站在白光中,神色平静,心底却暗道侥幸——还好提前用秘法收敛了仙种的气息,否则此刻墙上怕已是另一番景象。他抬眼看向钱光,语气淡然:“钱师兄,还要再试吗?”
钱光盯着影子看了半晌,终是挥手撤了镜光:“罢了,先关起来。等请出镇镜的长老再说,我就不信查不出端倪!”
暗室的石门缓缓关上,将秦浩轩与外界隔绝。他靠在石壁上,听着外面渐远的脚步声,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徐羽塞给他的玉佩——那玉佩上刻着个小小的“安”字,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暖意。
钱光盯着秦浩轩的眼神已淬了冰,心底那点疑虑早被认定成了铁证——寻常修士跨越三两个境界已属逆天,他竟能越十二境斩严冬,下手时那股子狠戾,绝非正道修士该有的模样。若说这里头没猫腻,打死他也不信。
“哼,照妖镜查不出?那就换个法子!”钱光猛地转身,推开身后那扇积着薄尘的古朴木柜。柜门吱呀作响,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锦盒,他在最深处摸出个黑陶小罐,打开的瞬间,一缕幽冷的异香便漫了出来,清冽中带着股说不出的腥甜,缠得人鼻尖发紧。
“妖香?!”有弟子低呼出声。这东西是用百年以上妖魔的本命妖丹研磨成粉,混合幽冥草汁炼制而成,寻常妖魔只需沾到一丝香气,便会浑身燥热,显出原形,便是有些道行的精怪,也会灵力紊乱,露出马脚。监妖处百年也用不上一回,没想到钱光竟会为了秦浩轩动用这等重器。
钱光捏着那团黑如炭石的妖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缓缓催动灵力,只见那妖香表面竟泛起细碎的紫色流光,如同有活物在里面游动,幽紫的光晕漫开来,将满室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连空气都仿佛被染上了层诡异的色泽。
“秦浩轩,是骡子是马,今日总得遛遛。”钱光的声音裹在香雾里,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冷硬,“若你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怕什么妖香验形?”
秦浩轩立在紫光中,衣襟被香风拂得轻轻晃动,脸上却不见半分慌乱,只淡淡回视:“钱师兄既要验,便验吧。只是若验不出什么,这份冒犯,我记下了。”
钱光死死盯着秦浩轩,指尖因攥得太紧泛出青白——那妖香是道门秘法所制,对妖魔而言堪比烈火焚身,可秦浩轩不仅毫无异常,反倒深深吸了几口,眼尾甚至泛起几分舒展的笑意,像是在享受上好的灵香。
“装!还在装!”钱光心头火气直蹿,尤其瞥见秦浩轩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轻哂,更认定他在故意挑衅。这妖香对人类是助益修行的清冽异香,对妖魔却是催显原形的猛药,他这般泰然自若,不是附体是什么?
监妖处的弟子们围在一旁低声商议,自然堂那名弟子急得直跺脚:“他明明没事!妖香验不出问题,凭什么抓他?”
“可照妖镜没反应,妖香也无效……万一他道行太深,能瞒过这两样手段呢?”另一名弟子反驳道,语气里满是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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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太冒险,不如先关观察室,等长辈来定夺?”
“对,少数服从多数,先关着!”
议论声中,秦浩轩被押向观察室时,忽然回头看了钱光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潭深水,却让钱光莫名心头一窒——仿佛在说“你会后悔的”。
观察室的石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钱光望着紧闭的石门,心里那点不安被强压下去:“哼,等长辈来了,定能揭穿你的真面目!”他转身时,衣角扫过桌边的香炉,那炉妖香还在袅袅燃着,香气清越,却不知为何,闻着竟带了丝说不清的涩味。
钱光心头笃定,再狡黠的妖物也难掩本性,只要盯得够紧,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刻。届时手握确凿证据,不仅能将秦浩轩彻底扳倒,更能为古云堂洗刷前番受挫的耻辱,重振声威。
观察室的石门尚未焐热,璇玑子已缓步而至。他虽修为在长辈中不算顶尖,但若论辈分,却是与黄龙掌教共过患难的元老,监妖处弟子见了他,再傲慢也敛了气焰,垂首行礼不迭。
“既查不出分毫异状,为何要关押本座弟子?”璇玑子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语气却带了不容置喙的威严,堂主的气势浑然天成。
钱光上前一步,躬身回话,语气虽恭谨,理由却寸步不让:“回禀堂主,秦浩轩虽暂无实证,但其出苗期修为竟能力克仙苗境十二叶修士,这般战绩,已是逆天。更何况他本是弱种资质,放眼整个修仙界,从未有过这等先例。我等身负监妖之责,关乎全宗门弟子安危,不得不慎之又慎,还望堂主海涵。”
璇玑子捻须沉吟,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钱光脸上,淡淡道:“弱种便不能逆天?修仙一道,本就逆天而行,先例便是用来破的。你们既无实据,凭臆测便囚我弟子,这便是监妖处的规矩?”
钱光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监妖处的职责所在,又暗合了“宁错勿漏”的铁律,璇玑子一时竟找不出反驳的由头。他自然清楚监妖处的规矩——凡关入观察室者,在未查实疑点前,纵是亲爹娘来认亲也不得放行。这规矩本是太平真人定下的,为的就是杜绝私情干扰,当年连黄龙掌教的亲传弟子被疑时,也照样关足了三个月才放出。
可偏偏这两位能绕开规矩下令放人的——掌教黄龙真人与监妖处负责人太平真人,此刻都在闭关冲击更高境界。黄龙真人闭关前曾言“非灭门之险勿扰”,太平真人更是将监妖处印信交给了执事,言明“三年为期,不叫不醒”。
璇玑子望着观察室紧闭的石门,门上刻着的“慎”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这一关,怕是真要遥遥无期了。他能做的,不过是每日让人送去秦浩轩惯用的笔墨和伤药,在规矩的铁壁外,留一丝微不足道的人情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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