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来如东风,势去如山倒。
派出去的暗卫是裴汜身边最后一批可用可信之人。五人借着篝火旁的乱象潜入夜色,却只回来一个摇摇晃晃伏在马背上的半大少年。
后背上钉着的箭矢已没入大半,全靠箭簇封着心头血吊着他最后一口气。战马识途,见了裴汜猛地喷出一股鼻息,撒开腿嘶鸣着就要靠过来。
马背上的少年在浑浑噩噩间被惊醒,拼命仰起身子勒住缰绳想要止住势头,惊声高呼。
“退后!马背上绑了鸢尾花粉!袋子是被捅破的!”
裴汜立时打了手令,残兵在沉默中快速后移。但少年身下的战马已然受了刺激,哪怕笼头被扯偏了,依然跌跌撞撞地前冲。
“小将军!不能回朝了!东角门是摄政王带着的人!”
“他认出我了!他就是特意在那儿等着的!”
少年身形尚未完全长开,柔韧的躯体因为制马竭力后仰,像一张拉满了的弓,随时都可能崩断。
裴汜忍不住催马上前,“先别说话!跳马,我接你!”
“别过来!”
“他们把鸢尾花汁从城门上往下灌,我们都被浇透了!”
情热如菌丝从皮肉往外钻,要把人的理智都缚进茧里。少年没说,楚连城令人倒的根本不是单纯的花汁,而是被汁液浸泡过的铁钉。
暗卫为行动轻便,配的都是轻薄软甲。成桶的钉子如暴雨倾盆,就是打定主意要让他做人形传播的瘟种。背上的那一箭,也是特意留他一口气,刚好够他回来。
因为他是裴汜的人,最恨、最不能容鸢尾花的裴汜。
残兵已经退到了安全的距离,只有裴汜的马还在原地打转,焦躁地刨着前蹄。
距离眨眼间拉近,风沙中露出少年血迹斑斑的脸。他冲着裴汜惨然一笑,这次喊的是,“公子”。
这是哀求。
暗芒一闪,手起刀落。少年与他的马,和融入骨血的鸢尾花一起,留在了与裴汜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成功解决了眼前的阳谋,但裴汜忽地产生了一种没来由的预感。
他赢不了了。
自此之后,所有的部署、谋算都像陷入了怪圈。每当他想要再谨慎一些的时候,就会有一些不大不小的胜利令他蠢蠢欲动。
如果他乘胜追击,定则然遭遇埋伏;而若是固守不动,没过几天又会被裴秋容寻到藏身之处,迎头打散。
他再也难以入眠。只要合眼,便好似有无数眼睛窥视着他的动向,无数织网的丝线勒在他的咽喉。
仗总是赢得少,人总是死得多。又一年冬天,大雪纷至,邺都外的乱葬岗坟头,裴汜撑着刀,眯着眼看向裴秋容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清邺都城墙的轮廓了。
这明明是从出征后,离回都最近的时候。
但却有种久违的轻松。像是背了一座山,闷着头走了太久,终于走不动了,于是把山放在了一边。放下的时候才发现,背着的东西已经和心头肉长在了一处。
担子放下了,心口也空了,教人只想靠着这座山,长久地睡过去。
裴汜甩了甩头,额间的伤口又崩裂了。黏稠暗红的血覆盖了视线,润湿了干裂的嘴唇,他才在恍惚间想起来,好像是从某一次为了护着少年的幼弟,后脑挨了一铁锤。
当时只觉头盔内耳鼻处鲜血直流,但他依旧攻势不减。长刀将身后偷袭之人横劈两段,顺利从羌人手里抢回了那个孩子。再后来,视力就大不如前了。
“你身后有轻骑五十余人,山后有重步兵百余人,山头高处还藏有弓弩手数十人,岗外二十里还有重骑兵数千人。”
裴汜笑起来,“我一个残兵败将,也值得大哥铺这么大阵仗?”
“别的残兵败将可说不出这么精确的埋伏人数。”他说得随意,落在裴秋容耳朵里只觉得心惊后怕。这大半年里,他跟裴汜打拉锯战,次次都觉得对方要山穷水尽了,又总能被他绝处逢生。
因此即便是眼前这人已是真正的穷途末路,摆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裴秋容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反倒更生警惕。
半年前擦过颈侧的刀锋现在想来还令人汗毛倒竖,他生怕一不留神,任人宰割的位置变回再生变数。
“我只是眼睛坏了,又不是聋了。”裴汜舔着唇角干涸的血渍,长眼微弯,“而且……”
“被围的是我,你紧张什么?”
裴秋容险些气得仰倒,正要反唇相讥,就见裴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有人来了。”
“你还有后手?!”裴秋容骤然提高了音量,又很快冷哼一声,“别做梦了,没人会来救你的。”
“别急啊。”裴汜闭上眼,努力辨别着风中传来细微的声响。
有人搭箭、拉弓。弓弦紧绷,杀气融于朔风,似雪花吻于他额间,落下冰凉的叹息。
“挺好,是来杀我的。”
弓弦铮鸣,利箭奔袭。是特制的白翎箭羽,可无惧风雪。远处的人群忽地骚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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