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在誓骨下挂了七日,绳结被风吹得松了些,铃舌上沾了点星核粉的金,摇起来声儿比往常脆,像在藤荫下数着日子。陈默刚走到藤架旁,就见铃绳上缠着片红核藤的新叶,叶尖还沾着海雾的湿,像是从南洋飘来的信。
“这是红核藤捎来的风信。”苏清月提着食盒走来,盒里装着刚烤的海苔饼,饼香混着海风的咸,“阿海托人带信说,南洋起了信风,红核藤的种子该熟了,让咱等着收新苗。”
她把海苔饼放在石桌上,拿起那片红核叶,用细针在叶背绣了个小小的“等”字,针脚细得像藤须:“让这叶跟着铜铃晃,风就知道咱盼着新苗来。”
石敢当扛着捆青核藤的干枝过来,枝上还挂着北境的冰碴。“我娘说信风也能捎东西,”他把干枝靠在藤架上,“让我把这枝子挂在这儿,等信风往北吹时,就把聚聚长誓骨的事捎给北境的青核老藤。”
老渔人往红核藤的根须上浇了勺海水,水花溅在铜铃上,铃响了两声,像在跟海水打招呼。“当年我那老船就是跟着信风走的,”他望着总坛外的海面,“风往哪儿吹,船往哪儿去,藤往哪儿长,都是缘分。”
孩子们把自己画的信笺系在铜铃绳上,笺上画着聚聚的样子:有的给聚聚画了对翅膀,有的给誓骨添了层铠甲,还有的在笺角画了堆小小的藤苗,像在催新苗快点来。
陈默翻开絮语簿,见苏清月已经写下:“信风至,红核叶寄讯,盼新苗。”他提笔在下面添了句:“铜铃传声,青枝托信,三地风语相通。”写着写着,突然发现铜铃的影子落在纸上,像个会动的逗号,把三行字都串了起来。
午后的信风穿过藤架,吹得铜铃叮当作响,红核叶在绳上晃,孩子们的信笺飘,青核干枝上的冰碴融成水,顺着枝桠往下滴,落在聚聚的誓骨上,像给誓骨添了点北境的凉。
“你看聚聚的新叶,”苏清月突然指着金核藤的方向,“被风吹得往南偏,像是在跟信风打招呼呢。”
陈默凑过去看,果然,聚聚的新叶都朝着海面的方向,叶尖的红在风里闪,像在给南洋的红核藤招手。“它也盼着新苗来做伴,”他笑着说,“就像咱盼着初三聚在一块儿。”
铜铃又响了,这次的声儿拖得长,像在哼南洋的调子。陈默看着那片绣了“等”字的红核叶,突然觉得这信风不仅在捎种子,还在捎着三地的念想——北境盼着聚聚壮,南洋盼着新苗去,总坛盼着藤常绿,风一吹,念想就混在了一起,甜得像苏清月做的光藤果羹。
苏清月把孩子们的信笺收起来,放进阿木新烧的“信盒”里,盒盖上刻着三股缠绕的藤:“等新苗来了,就把这些信笺埋在新苗根下,让它们知道自己被盼了这么久。”
傍晚的信风带着点暖,吹得聚聚的誓骨直发亮。陈默坐在石桌旁,看着苏清月给铜铃换了根新绳,绳上还缠了圈金核藤的星斑果壳,摇起来不仅响,还闪着光,像把信风里的星子都缠在了绳上。
他想,这信风会带着铜铃的声、红核叶的讯、青枝的语,往南吹,往北吹,让三地的藤都知道,总坛的藤架下,有株叫聚聚的藤,正带着所有人的盼,往高里长,往壮里长,等着和新伙伴、老家人,在藤荫下再聚。
铜铃又响了,这次的声儿格外清,像在说:别急,新苗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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