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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匮乏的壁垒（第1页）

坠星湖畔的日子，仿佛陷入了一场与无形之墙的角力。每一次满怀希望的尝试，最终都撞在名为“资源匮乏”的冰冷壁垒上，碎成更深的挫败。

墨辰的木屋，这个临时的工坊兼实验室，空气中弥漫的已不仅是松脂和金属的气味，更添了几分焦糊、硫磺的刺鼻，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绝望的沉闷。

张铁手的锻炉区域，温度似乎都比往常低了几分。他花了大半个月，跟那块品相低劣的水晶较劲。没有专业的切割和打磨工具，只能用最细的砂石、甚至是皮革蘸着金刚砂粉，凭借老匠人超乎常人的耐心和手感，一点点地磨。

汗水顺着花白的鬓角滑落，滴在滚烫的金属框架上，发出“嗤”的轻响。他屏住呼吸，将最后一片勉强磨出弧度的水晶薄片，小心翼翼地嵌进特制的、内垫了软铅皮的卡槽里，再用融化的特殊树胶密封。这是他所能想到的、缓冲热胀冷缩和应力的最好办法。

“成了……”张铁手长吁一口气，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难得露出一丝光彩。他将这个看起来颇为怪异，水晶镜片微微凸起且带着浑浊雾感的观测腔体，连接到一个手动风箱上。

第一次测试，仅仅是用微弱的气流模拟。张铁手缓缓压动风箱，眼睛紧紧盯着腔体内部。起初，一切正常。但随着压力微微增加，那浑浊的水晶镜片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咔嚓”声。

一道裂痕，如同扭曲的闪电，瞬间贯穿了那片耗费他无数心血的水晶。

张铁手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光彩迅速褪去，只剩下疲惫的灰败。他沉默地拆下装置，拿起那片碎裂的水晶，对着从窗户透进的光线。裂痕内部，是更多肉眼难辨的杂质和天然冰裂纹。

“底子太差……”他声音沙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走过来的岑卿听，“能用来制作观测镜片的，无不是水晶中的极品，纯净、无瑕、结构均匀。那种料子，一经发现，早就被各大宗门、炼器世家重金收购，用来炼制‘窥天镜’、‘探脉盘’之类的法器。流落到市面上的，都是被筛选了无数遍的残次品，内部应力不均，杂质遍布，稍微施加点压力，或者温度一变，自己就碎了。”

他颓然坐下，拿起烟斗，却没有点燃：“没有合适的‘眼睛’，我们就是瞎子。连燃烧的过程都看不清楚，怎么去谈控制和改进？”

岑卿默然。她提议尝试烧制特种陶瓷。张铁手重新振作精神，翻出所有能找到的不同黏土，像老农伺候庄稼一样，反复淘洗、沉淀，试图去除杂质。他尝试添加不同比例的石英砂、长石粉，甚至磨碎了一些坚硬的贝壳，希望能增加强度和釉面效果。

小窑炉一次次被点燃，每一次开窑都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但结果却一次次令人失望。

不是烧制温度不够，陶坯疏松多孔，颜色暗沉，根本不透光；就是温度稍高，陶坯直接软化变形，或者因为内外温差而炸裂。最好的一次，也仅仅是烧出了一块颜色灰黄、如同磨砂玻璃般只能透光却无法清晰成像的陶片，而且轻轻一敲，声音沉闷，显然强度堪忧。

“凡火……终究是凡火。”张铁手看着一地形态各异的失败品，眼神空洞，“没有稳定的高温窑，没有精准的控温手段，没有配方……老子这点手艺，对付金属还行，对付这泥巴疙瘩，有力使不出！”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架上，震得工具哗啦作响，“那些大宗门，据说有专门的‘琉璃窑’，以阵法汇聚地火，甚至有金丹修士以真火催动，才能烧制出‘地心琉璃’、‘空明石’那样的宝贝。”

与此同时，墨辰那边的燃料测试，更像是一场场毫无胜算的赌博。

他小心翼翼地用自制的、刻度粗糙的铜勺，量取着不同比例的煤粉、硫磺和“闪光石”粉末。每一次混合，都伴随着吸入粉尘引发的咳嗽。没有防爆设施，他只能将微量混合物放在远离木屋的空地石板上，用一根长长的、顶端绑着燧石的铁杆去引燃。

大多数时候，混合物毫无反应，或者只是阴燃，释放出浓密呛人、带着硫磺臭味的烟雾，熏得他眼泪直流。

偶尔，当他试图调整比例，增加“闪光石”含量以期获得更高热值时——

“轰！”

一声闷响，火光骤起，瞬间又熄灭。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观察火焰形态，只留下地面一小片焦黑和空气中弥漫的硝石与臭氧的混合怪味。有一次爆燃过于猛烈，飞溅的火星甚至点燃了他的裤脚，吓得他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才扑灭。

“不行！根本不行！”墨辰顶着一张被熏黑、只剩眼白格外醒目的脸，冲回木屋，声音带着哭腔，“没法控制！要么死气沉沉，要么就跟炮仗一样！我们用的这都是什么破烂！”他抓起一把黑乎乎、掺杂着亮晶晶碎屑的混合燃料，几乎要把它摔在地上，“煤粉里全是石头和灰，硫磺一股脑儿味，纯度天知道有多少！还有这‘闪光石’，时灵时不灵，成分根本搞不清！指望这些东西提供稳定高温？做梦！”

他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真正的炼丹师，用的要么是经过复杂工艺提纯的‘火炭’，燃烧时几乎无烟，火力持久稳定；要么就是直接引动‘地肺之火’，或者耗费巨大代价捕捉一缕‘石中火’、‘木中火’之类的天地灵火，那才是能融化金精、淬炼灵药的火力！我们……我们连人家烧剩下的渣滓都比不上！”

岑卿默默地合上了记录失败的兽皮本。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结论：此路不通。并非理论错误，而是支撑理论的物质基础如同流沙。

张铁手走到墙角，掀开一块油布，下面是他珍藏的金属材料。原本还算可观的储备，在经过能量引导装置的消耗和连日来的各种试验后，已经显得捉襟见肘。几块品质稍好的“寒铁石”和“赤铜”只剩下小块，更多的是些普通铁锭和来历不明、性质不定的杂矿。

“看看，还剩下什么？”张铁手的声音里透着苍凉，“打造那个救庚子命的装置，几乎用掉了所有压箱底的好料。剩下的这些，打几把柴刀、锄头还行，想造能承受火灵珠和那阴寒气对撞的‘锅’？”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怕是刚点上火，自己就先炸成碎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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