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坠星湖畔的路,比来时沉重了百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绵软的荆棘上,不仅是身体的疲惫,更是灵魂被强行碾压后的余痛。玄矶真人那如山威压留下的无形烙印,如同附骨之疽,时时提醒着岑卿那份毫无反抗之力的屈辱。她的肩窝依旧隐隐作痛,嘴唇上的伤口结了一层薄痂,但这些皮肉之苦,远不及意志被强行弯曲带来的刺痛。
她刻意放慢了速度,不再像进山时那般追求隐匿与效率。一方面是需要时间恢复体力与稳定心神,另一方面,她需要思考,需要在这看似绝境的局面中,寻找那一线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元婴修士……熔火谷……记名弟子……
这些词汇在她脑中盘旋,如同沉重的枷锁。直接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顺从?那意味着她、张铁手、墨辰三人将彻底失去自主,成为玄矶真人研究“器道别途”的活体样本,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智慧,都将被榨取殆尽,直到失去价值。而在一位元婴修士手中失去价值,下场可想而知。
必须警告张铁手和墨辰。但如何警告?实话实说,以张铁手的刚烈和墨辰对器道的痴迷,反应难以预料。张铁手或许宁折不弯,但那样的结果只能是三人瞬间覆灭。墨辰……面对一位元婴期炼器师的“招揽”,他能否保持清醒?
她需要一个策略,一个既能保全三人性命,又能最大限度争取主动,甚至……从中牟利的策略。这很难,近乎不可能,但她必须尝试。
四日后,当坠星湖那熟悉的、如同蓝宝石般的湖面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岑卿的心并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沉重。她仔细地观察着湖畔的木屋,确认周围没有陌生的气息,没有埋伏的痕迹,这才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靠近。
木屋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有节奏的敲打声和墨辰兴奋的讨论声。
“……张师傅,您看这个转轴,如果改用‘沉水木’会不会更耐磨?虽然重了点,但……”
“屁话!沉水木那玩意儿遇热容易变形!还不如想办法把这铁轴淬火再处理一遍……”
“可是我们剩下的‘寒铁石’不多了啊……”
“那就省着点用!等岑小子回来,看看她带了什么好料……”
听到自己的名字,岑卿推门而入。
屋内的两人同时停下动作,看了过来。张铁手依旧是那身沾满煤灰的短褂,手里拿着个小锤,看到岑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墨辰则顶着一头乱发,脸上蹭着油污,眼神亮晶晶地充满期待。
然而,当他们看清岑卿的模样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岑卿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带伤,眼神虽然依旧沉静,但深处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某种冰冷的决绝。她肩头的衣物有轻微的破损和污迹,行走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小子,你怎么……”张铁手放下锤子,眉头紧紧皱起,声音带着关切和一丝凝重。他混迹底层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差,岑卿这副模样,绝不仅仅是山林跋涉的辛苦。
墨辰也收敛了兴奋,小心翼翼地问道:“岑先生,您受伤了?遇到麻烦了?”
岑卿反手关上门,走到桌边,将背后沉重的“惊蛰”解下,轻轻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拿起水瓢,舀了半瓢凉水,慢慢喝下。冰凉的水划过喉咙,稍稍压下了那股翻涌的情绪。
“遇到了一点……意外。”她放下水瓢,目光扫过两人,声音平静,却带着千斤重量,“我们可能有大麻烦了。”
张铁手和墨辰的心同时一沉。
岑卿没有隐瞒,将遭遇铁线王蛇,以及玄矶真人突然出现、轻描淡写抹杀妖蛇、审视“惊蛰”、最后威压逼她低头,并勒令三人前往熔火谷的事情,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她略去了自己内心最激烈的挣扎和屈辱感,只客观陈述了事实和玄矶真人的要求。
随着她的讲述,木屋内的空气仿佛被一点点抽空。
张铁手的脸色越来越黑,握着烟斗的手背青筋暴起。他一生倔强,最恨的就是被人强迫,尤其是被这些高高在上的“仙师”视若草芥般拿捏!听到岑卿被威压强行按头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花白的胡子气得直抖。
墨辰则是脸色煞白,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恐惧,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对元婴期炼器师的好奇与向往。他喃喃道:“玄……玄矶真人?是那位据说炼器成痴,连青玄门掌门面子都不太给的玄矶真人?他……他看上了我们的‘惊蛰’?”
“他看上的,不只是‘惊蛰’。”岑卿冷静地戳破了墨辰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看上的,是我们打造‘惊蛰’的思路,是我们这些‘凡骨’和低阶修士鼓捣出来的、迥异于正统炼器体系的‘异端’想法。在他眼里,我们和这杆‘惊蛰’一样,是值得研究的‘奇物’。”
她看向张铁手:“张师傅,墨辰,我们没有选择。拒绝,现在就会死。顺从,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但前途未卜,生死难料。”
张铁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工具跳了起来:“妈的!老子宁愿把这铺子砸了,跳进这坠星湖,也不去给那老怪物当什么狗屁记名弟子!”
“大伯!”张庚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温养灵根,此刻也忍不住出声,脸上满是焦急。
“不去,我们现在就得死。”岑卿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残酷的现实,“而且会死得毫无价值。他既然能找到我,就能找到这里。元婴修士的神通,不是我们能揣度的。”
墨辰嘴唇哆嗦着,看了看愤怒的张铁手,又看了看冷静得可怕的岑卿,最终低下头,小声道:“可是……可是那毕竟是元婴真人啊……如果能得到他指点一二……”
“指点?”张铁手怒极反笑,“墨小子,你醒醒吧!他是要我们把底裤都扒给他看!等他榨干了我们的那点东西,你觉得我们还有用吗?到时候是死是活,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屋内陷入了僵持。张铁手的宁折不弯,墨辰的畏惧与一丝侥幸,岑卿的冷静分析,交织在一起,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岑卿再次开口,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们去。”
张铁手猛地瞪向她。
“但不是去当摇尾乞怜的弟子。”岑卿的目光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寒刃,“我们是去‘交易’,去‘合作’。”
“交易?合作?”张铁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们拿什么跟一个元婴老怪交易?”
“拿我们的‘价值’。”岑卿指向桌上的“惊蛰”,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拿我们这些他感兴趣,但尚未完全掌握的‘异端’知识。他想要,可以,但不能白拿。我们需要争取时间,争取资源,争取……在这个过程中,找到我们自己的生路,甚至,反过来利用他的资源和知识,解决我们自己的问题。”
她看向张铁手:“张师傅,您的锻造技艺,需要更好的材料和环境才能突破。墨辰,你的机关巧思,需要更广阔的平台和指导。张庚,你的灵根,需要珍贵的资源来修复。而这些,一位元婴期炼器师的洞府,或许能提供。”
她又看向墨辰,语气带着一丝警告:“但记住,这无异于与虎谋皮。我们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守住核心的秘密,不能让他觉得我们失去了价值,也不能让他觉得我们失去了控制。我们要让他觉得,我们活着,比他得到一堆死物般的‘知识’,更有用。”
岑卿的话语,像是一道冰冷的泉水,浇醒了愤怒的张铁手,也压下了墨辰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描绘的前景并非光明,甚至充满了更大的危险,但至少,那是一条需要智慧、勇气和运气去搏杀的路,而不是坐以待毙。
张铁手沉默了许久,最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岁。他拿起烟斗,塞上烟丝,的手依旧有些颤抖,但眼神却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妈的……老子这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他骂了一句,然后看向岑卿,“小子,你说怎么干吧!老子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大不了再还给你!”
墨辰也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岑先生,我听您的!”
角落里的张庚,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握紧了拳头,眼中也燃起了斗志。
岑卿看着他们,心中那冰冷的火焰,似乎汲取到了新的燃料,燃烧得更加沉静,也更加炽烈。
“好。”她缓缓吐出这个字,“那我们,就好好准备一下,去会一会这位玄矶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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